十八世纪,四月下旬,一个清晨,黑龙江与支流逊别拉河的交汇口。

温暖的春风,一连吹了几天,河流还没有解冻。风住了,阳光明媚,高处的冰雪融水,汇成了一条条小溪,在黑龙江的冰面上流淌。

突然,冰面发出了石破天惊的炸响,浑然一体的冰,挣脱了相互之间的牵绊,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冰排和碎冰,如脱缰的野马,在汹涌的江面上,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下游冲去。

冰排的挤压声、撞击声、碎裂声,与江水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摄人心魄。

岸边的动物,听到巨响,全都胆战心惊,向密林跑去。

这就是黑龙江流域,难得一遇的“武开江”。

黑龙江流域,河流的封冻期,长达五个月,这期间,冰层下的鱼,无法找到食物,只有消耗身上的脂肪,时间一长,鱼肚子里的杂物,就排泄得干干净净。

河流解冰以后的鱼,当地人称为“开江鱼”。

开江鱼的肉质,非常紧致,善于捕鱼的赫哲人和达斡尔人,将开江鱼除去内脏,用逊别拉河水加盐清炖,起锅时,再撒些野山葱,扑鼻来而的清香,鲜美可口的味道,使两个嗜鱼如命的民族,欲罢不能。

震撼的开江仪式之后,不断有草鱼、狗鱼、哲罗鱼等鱼,被江水和冰排抛到岸上。当地的人和等动物,都欢心鼓舞,开江鱼的盛宴,由此拉开了序幕。

有经验的赫哲人、达斡尔人,闻风而来,带着渔具和简单的生活用具,开始在江边捡拾鱼儿,只有等冰排消失以后,他们才能用船捕鱼。

等来了美味的开江鱼,母棕熊熊姑,却伤心欲绝。

上月底,熊姑从冬眠中醒来后,急需补充营养,由于美味的开江鱼,让它念念不忘,其它食物在嘴里,都索然无味。

这些日子,每天早上,它带着上年出生的两只小熊熊壮和熊武,来到逊别拉河与黑龙江的交汇口,察看河流是否开江,这几乎成了它每天的必修课。

不过,随着天气慢慢变暖,冰雪开始融化,江面上的冰也越来越薄,熊姑为了安全,再也不去冰面了,而两只小熊却仗着体轻,依然喜欢在冰面上嬉戏。

开江以前,熊壮和熊武还在冰面上玩耍。

熊姑只见过温柔的文开江,没见过声势浩大的武开江,听到巨响,它本能地向森林跑去,但很快想起了,它的两个儿子还在冰面上。

当它回过头来,看见熊壮和熊武,已经摔倒在一块巨大的冰排上,冰排飞快地向下游冲去。

熊姑急疯了,一边沿着沙滩拼命地追赶,一边伤心地呼唤小熊。冰排没跑多远,熊武就被抛入水中,被锋利的冰排撞得血肉模糊,顿时失去了性命。尸体顺着湍急的江水,向下游冲去。

熊壮趴在冰排上,见弟弟被抛入水中,赶紧将身子挪到中间,同时发出了恐惧的低吼声。

看到这一幕,熊姑瘫坐在沙滩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傍晚时分,战战兢兢的熊壮,被抛在了两百多公里外的下游,一个狭窄的弯道岸边,远处便是巍巍的小兴安岭。

冰排在岸边,堆起了十多米高的冰山,如一块块透明的断碣残碑,为萧索沉闷的冬天,铺排出一场盛大的葬礼。

空气中,弥漫着开江鱼的香味。离岸边不远,篝火正旺,赫哲人为了捕捉开江鱼,专门搭建了撮罗昂库,这是一种临时的尖顶窝棚,上面苫盖着草。

此时,他们正用木锅煮开江鱼,同时就着篝火,一边烤鱼一边喝酒,庆祝开江日子的到来。

赫哲人过着渔猎生活,饮食器具基本上就地取材,以小兴安岭的桦木或桦树皮制成,木锅、木盆、木勺、木碗、木桶等一应俱全。这些木制器具,轻巧耐用,便于搬运,非常适合赫哲人的渔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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