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尘尘斜眼看着那些为操办喜事开始忙碌的家丁下人,不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爹啊,您老还真打算把我嫁给那傻子啊?您可得好好想清楚了,他庞砚是个大傻子!傻子……爹,您知道把您女儿嫁给傻子会有怎样的后果吗?”龚家三小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儿的刁蛮任性,这会儿眼见自个儿亲爹要把自己许配给庞家那傻子,她立马不干了!
龚老爷子不以为然地瞧了眼女儿,然后又垂下眼帘继续看手中的书籍,“什么后果?”
“我告诉您,只要我跟那傻子真成了夫妻,以后不仅您老的女婿是个大傻子,就连您老的外孙也是傻子……没准儿您老的曾外孙也得是傻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都是傻子!你这盟主还抬得起头做人么?”龚尘尘深呼吸一口气,一脸严肃道:“让一个庞砚丢了咱们整个龚家的脸,值吗?”
“别左一句傻子,右一句傻子,多难听。何况这事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丫头,说吧,你怎么想的?”龚行烈依旧是衣服气定神闲的表情。
“我怎么想?我想让他一个人傻就够了。”龚尘尘说着喝了一口茶盏中的热茶,然后“嘭”的一声猛地放下,仿佛是突然间想起一些相当令她气氛的事来。
把手中的书卷放到一旁,龚行烈皱眉望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
原本是不打算再提及曾经那不堪回首的糗事,可听自己爹这么一问,心里的火就直往脑袋上窜。实在憋不住,干脆一股脑把想说的都说了:“爹,还记得九年前您带我去庞家堡玩儿的那一次吗?”
龚行烈点了点头。
他当然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龚尘尘也就十二三岁,正是最调皮最爱玩闹的时候。所以当听说爹要带自己去别人家玩儿的时候,她简直欢喜极了。原本以为会有很快乐的一天,结果……
“我在池塘边本想要去拽一朵荷花来玩儿,哪知却一不小心掉进水里。庞砚……那讨人厌的傻子,看到我在水里扑腾嚷‘救命’,他不仅不去叫下人来捞我上岸,居然还站在岸边儿一个劲儿傻笑乐呵!”龚三小姐喘了一口气,尽量把闷在胸前的怒火给压下去,“当时要不是宁臻姑姑把我给救起来,估计您女儿我的小命儿就没了!”
那一次的确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但彼时的庞砚还年幼,遇见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也是能理解的。何况他还是……还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小孩子。所以这件事一过,大家也就当从未发生,庞、龚两家也没有因为此事闹出任何不愉快。只是在年幼的龚尘尘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要不是这次龚老爷子真准备把她许配给庞砚,她也是不愿意提起当年那件糗事的。
“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那个傻子的!不然说不定哪一天我快被坏人给弄死了,他还站一旁跟没事儿人一般乐呵呢!”看来她是下了决心,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抗争到底。
听女儿把这么一番心里话说来后,龚行烈反倒舒了一口气,“那时候不还年幼吗,尘尘你小时候做的荒唐事可也不少啊!砚儿那孩子着实可怜,多半现在他都已记不起曾经自己做过什么了。是,他不聪明,他痴傻,可你要知道丫头……”龚行烈走到女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也正是这样的人,才不会有盘算人的心机,你更用不着担心他会有什么事瞒着你。当今天下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也唯独只有纯善才是最可贵的。”
这是身为武林至尊的龚行烈所怀所感的心里话,绝非虚言。这半辈子,他看过太多的人与太多的事,心机、阴谋、虚与委蛇、阿谀奉承似乎已成了江湖中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基本“礼仪”。而淳朴与善良日益稀有,世人最真挚情感都被世俗的烟尘遮盖得浑浊不清。所以哪怕庞砚他是个傻子,可在龚行烈的眼里,他都比许多“聪明”的人强一百倍。因为他拥有最珍贵的“淳朴”与“善良”。
龚尘尘却似乎对父亲的话产生了疑虑,忍不住开口道:“善良……能当饭吃?能养家糊口?能挡刀盾剑?”
“不能,但它能给你安宁。”
“安宁?安宁能换几个古董、几袋米?能请几个家丁、几个厨子?能挡得住几刀、几剑?啧、啧,说白了吧,他就是个只会吃白饭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说好听了叫善良,说难听点儿就是白痴。”龚尘尘小姐与她爹从小吵到大,已经摸透了老爷子的思维逻辑——他就是想用大道理来绕晕自己,然后取得胜利。但是只要在这“绕”的过程中保持清醒,那就不会被他的大道理所降服。
而龚大盟主越来越觉得管教女儿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了,若要再跟她这么扯下去,自己一定会变得没理。所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抚了一把自己的长须,冷冷开口:“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就这么订了。你宁臻姑姑也希望……”
“哦,我总算明白爹您为何一门心思想要把我嫁给庞砚了!”龚尘尘似是恍然大悟般握起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就因为当年您老没能跟您的宁臻小师妹凑一对儿,所以您现在非得把我硬塞给她那傻儿子,以填补您的缺憾!”龚尘尘突然间从座位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撇了下嘴角继续往下说,“我也终于知道娘为何当初要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这个家了,因为你简直就是一个荒唐的老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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