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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烟柳琼花,这是江南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可在秦岭以北的陕西,三月却正是乍暖还寒时。老人和妇女儿童过冬的棉衣还未曾褪去,只有一些精壮的汉子,因为劳作才换上了稍薄一些的夹袄。
此时在通往终南山的官道上正奔驰着两匹骏马,马上是两名年纪三十五六的汉子。左首马上的汉子穿一身白色夹袄,脸庞清癯,面色白净,双目犀利。他腰挎长剑,脚蹬云靴,马儿虽然在飞驰,他在马上却稳如泰山,一看便知是功底深厚之人。
右首马上汉子身穿蓝色夹袄,一脸络腮胡却挡不住两目精光。他腰挎大刀,依然脚蹬云靴,坐在马上稳如磐石,功夫自也了得。只他那刀把却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细看之下,竟是纯金镶嵌缠绕而成。
这二人正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流”中的两位,穿白夹袄挎剑的是“白云庄”庄主白可恭,穿蓝夹袄,挎刀的是“金刀堂”堂主金一川。
接近终南山时,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个个衣着光鲜,收拾的干净利索,想来是到附近镇子赶集的。金白二人见路上人多,就稍带马缰,缓下步子。
见路边有一酒幌,白可恭说道:“金兄,咱们在此打个尖,歇息歇息再走。”金一川正有此意,二人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店家是个五十开外的老汉,他这店平时也就招待一些脚夫和路人,看到白可恭和金一川,见二人各挎刀剑,穿着又不似官差,知是江湖中人。他知道江湖中人不好惹,可江湖中人却大多豪爽,出手阔绰。既是财神爷上门,店家自不敢怠慢,迎上去满脸堆笑道:“二位辛苦、辛苦,里面请,里面请。”随即让小二把马牵到店后,引着二人进了店,把靠窗的一张桌子用抹布抹了再抹,请二人落座,问吃点什么。
白可恭知这路边小店不会有什么大菜,就道:“我们就两人,捡你们拿手的菜上几个就行。”店家应了声,吩咐后堂赶做。没多大功夫,就把菜端了上来。却是一盘爆炒羊腰,一盘酸辣羊蹄,一盘干煸羊肉,另有一碗羊肚汤,再配了两个小菜。
当地乡民以面食为主,肉食却非谁想吃就能吃的。贫寒人家,逢年过节能吃上一顿肉食已是奢侈了。店家给白可恭他们上了这多羊肉荤菜,自然知道他们不缺钱。当下摆好菜盘,问:“二位,要什么酒?本店有陈年杜康,西府凤酒,还有山西老汾酒……”
白可恭不善酒,金一川却好酒,当下说:“来一斤杜康”。店家应一声,上了酒,给每人面前放了酒盅。白可恭本就不胜酒力,这杜康酒又是绵里藏针,初入口绵而不烈,可等待下肚后,就似烈火炙烤。他陪金一川没喝几杯就感头脑发晕,便再也不喝了。而金一川却一杯接一杯,犹如喝水一般,其酒量实令人敬佩。
喝完酒,店家又给每人端来一碗羊肉泡馍。白可恭因为不喝酒,吃了不少肉菜。他饭食量本就不大,平时又只吃七分饱,先下感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那羊肉泡馍香气扑鼻,汤色清亮,直勾食欲,忍不住尝了两口。
但觉那羊肉滑而不腻,馍爽口劲道不失其味,汤更是滋味悠长浸人心脾,心下里大是赞扬,不觉又多吃了几口,直感到九分饱了,才把碗推到一边。见金一川正在大肆吞咽,还不停吧唧嘴巴,吃相虽是不雅,却让人看着眼馋。
金一川吃完泡馍,把碗一推抹了把嘴,发现白可恭正看自己,而他碗里的羊肉泡馍还剩了多半碗,不禁道:“怎么,不合口味?”白可恭一抬手,道:“哪里,我饭食量本就小,今天已经超量了。”
“是了,是了,没想到这路边小店,饭菜的味道还真不错。”金一川说着向店家招了招手,让他算账。店家躬身上前道:“总共七百一十五文,二位给七百文算了。”金一川正要掏钱,却见白可恭已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二人本是至交,不在乎这些,也就没有谦让。
店家拿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估摸有一两多。他回到柜台用戥子一称,一两一钱还要高。按照一钱银子兑换一百文铜钱,他得找回人家四钱银子。当下拿凿子要凿,就听白可恭道:“银子要多就不必找了,我们想在此多歇息一会,多出的就算给你的赏金。”
店家一听大喜,他果然没看错,一下就得了四钱银子的赏金。又转身回到桌前道:“二位既然不急着赶路,我给二位泡壶茶。我这里有汉中出的上好白豪,清凉祛火。”随即吩咐小二收拾桌上的碗筷,自己亲自去泡茶。
小二把桌子收拾停当,店家也泡好了茶,为二人沏上茶。就见茶水淡青,茶香扑鼻。二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只觉茶水甘冽韵味悠长,比之茶楼的茶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大加赞赏。店家心里也喜,忙说:“二位慢慢品,慢慢品”。他知道二人非一般人,说过话和小二一起退到一边,不再相扰。
刚才店里还有几个吃饭的脚力,此时已吃过饭离开了。现在店里除了白可恭和金一川就是店家和几个伙计,但都躲在一边,二人不喊估计是不会上前了。金一川端起杯抿了口茶说:“白兄,此次咱们四大名流再次围捕司徒绝,若能成功,也就除去了你我兄弟的一块心病。”
“是啊”白可恭望了望窗外路上的行人说道,“想不到司徒绝剑法超群,行事却如此毒辣。华阴的枪王李德林与他比武,已经认输,他竟还痛下杀手,一剑将其刺杀……赤水高唐的唐平,朝邑的郭三泰,下寨的杨明光都因比武输给他而被杀害,更可恨的是下邽的童叟只因在酒宴上说醉话得罪了他,他就扬言要灭人全家。结果当天晚上,童家一十三口,全部被杀……像这种恶魔,若不除之,岂不祸害江湖不止?”
“比武输了就得死,可咱们当初也输给了他,怎么……”金一川道,白可恭说:“咱们虽然比武输给了他,但他要杀咱们还没那么容易!”金一川点头,说道:“司徒绝剑法超群,武功绝伦,上一次被咱们围攻受了伤还能逃走,真不可小觑。”
“这次量他插翅难逃!”白可恭话音未落,就觉眼前身影一晃,店中多了一个女子。这女子身穿青绿色夹袄,头上裹着一块手帕,面色红润,睫毛修长,一双大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店家和小二都看得呆了,这女子貌美不说,浑身上下还透出一股妖娆之气,实在让男人们迷恋。
白可恭和金一川一见这女子双双站起,拱手道:“姚姑娘来了”。这女子正是四大名流中的“江湖一枝花”姚春花,她还礼道:“二位来的早”。白可恭请她入坐,店家眼活,忙送上茶杯,替姚春花斟上茶水,又忙退了下去。
“姚姑娘怎知……”金一川话没说完姚春花已知他意,笑道:“我见店后拴了两匹马,乡民可骑不起这么好的马。”白可恭一笑,问姚春花是否用过餐,姚春花说她在前面镇子已吃过饭,白可恭便请她喝茶。
姚春花喝了口茶,问可否有司徒绝的消息。白可恭道:“他应该还没有进山”,扭头又问店家从此进山有几条道。店家回道:“要说进终南山,官道就这么一条,至于其他小道可就不好说了。”
“这可麻烦了”姚春花说道,“咱们不知他从那条道进山,如果分开寻找只怕敌不过。”
“是了,咱们可没想到这条。”金一川说,白可恭抿了口茶说:“我料司徒绝不会走小道。”
听白可恭如此说,金一川和姚春花不禁看着他,心里不解。白可恭解释说:“若是常人,自然越是僻背人少的小道越好。可司徒绝一向行事怪癖,又自负孤傲,若从小道进山,还怕被人耻笑为鼠窜,所以我断定他必定从大道进山。不过,我估摸他会改换行头。”
见窗外行人都向山上走去,就问店家:“怎么,这山上还有镇子,这么多人都去赶集?”店家笑道:“哪里呀,山上没有镇子,却有一座寺庙。我们这里讲究三月三拜神仙,今天正是三月三,大家伙这是去山上的寺庙拜佛,祈求平安的。”
原来是去拜佛,先前还以为是赶集呢。当下又听姚春花道:“既是这样,咱们只需顺着官道去找,就不怕他能逃了。”
金一川道:“那是,只等吴家兄弟一到,咱们立刻行动。”
正说着,就听店外传来声音:“谁在说我们兄弟呢?”随着话音,进来三个汉子。这三个汉子都穿着藏青色的夹袄,相貌像似,神情威严,却正是四大名流中的“闲人帮”——吴家兄弟。吴家兄弟自幼好武,练就一身本事,又好事,被称“闲人帮”。
走在前面的是老大吴一兴,他手里拎着一对镔铁打造的短枪,枪长四尺,枪身和枪头连在一起,通体锃亮,戾气逼人。老二吴一清紧跟其后,他的武器竟是一个独腿铜人,却是外家兵器。老三吴一通走在最后,他手里拎着对月牙钩。
这三人一进店,里面三人就站起来拱手打招呼,三兄弟拱手还礼。店家又是添杯,又是斟茶,又忙活了一阵。白可恭几人略坐片刻就起身,猜测司徒绝怕招摇不会骑马,几人便把马留在店里,请店家帮忙照看。金一川又摸出一把铜钱给了他,店家更是高兴,忙嘱咐小二把马照看好了。
一行人出了店,混在进山拜佛的人群中,向山上走去。没走出多远便发现两条岔道,虽然白可恭断定司徒绝不会走小路,可为防万一他还是让姚春花和吴家兄弟各上了一条道,说若发现司徒绝就发信号报警,众人会立刻赶到,他和金一川仍走大道寻找。
白可恭和金一川在周围人群中寻找,并未发现异常,二人便向前赶去。没走出多远,白可恭突然站住,似乎想起什么,忙一拉金一川返身走了回去。金一川不明就里,却知道有事也不询问,跟着白可恭向回走。
就见白可恭走到一个背负干柴的老者面前,挡住了老者的去路。老者背负干柴,正蹒跚着踽踽上山,却发现前路被堵,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白可恭。就听白可恭说道:“司徒绝,你还能走吗?”
此话一出,金一川吃了一惊。眼前这个老者,满脸皱纹一把胡子,又是个驼背,怎么会是仗剑江湖,挫败无数英雄,近乎魔化而被江湖称之“剑魔”的司徒绝?
老者望了望金一川又看看白可恭,摇摇头,表示白可恭说的他不明白。白可恭回手一指上山的路,冷笑道:“这条道是进山的路,就算你上山拜佛,给寺院送柴,也没有必要从山下把柴背上来……”
金一川猛然醒悟,说:“是了,山上到处都是柴,哪有把柴往山上背的道理?白兄还是你仔细。”当下“唰”抽出金刀,众人一看要打架,慌得都惊散了。有要上山的,也都绕到路边林子里去了。
老者见身份被揭穿,立时挺起了身子,扯掉胡子,在脸上摸了几下,露出本来面目。却是一个相貌堂堂神情威严的精壮汉子,这身子一挺,立时就显出铮铮傲骨,气宇非凡。这汉子正是威震江湖,令无数英雄嗟叹的“剑魔”司徒绝。
司徒绝去掉伪装,呵呵说道:“白庄主果然英明,我如此着装也能被你认出来,佩服佩服!”
白可恭道:“你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自创的‘追风剑法’也是天下无双,难有人敌。只可惜,你生性残暴,做事毒辣,否则成为一带宗师也无不可。”
司徒绝道:“宗师不宗师我倒没想过,至于说我生性残暴,做事毒辣,在下不敢苟同。”
金一川怒道:“华阴的枪王李德林,赤水高唐的唐平,朝邑的郭三泰,下寨的杨明光,还有下邽的童叟,他们……”
司徒绝抬手打断金一川说:“我知道他们都死了,而且下邽的童叟一家十三口全死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金一川怒道。
“不是!”司徒绝淡淡说了句。
白可恭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你剑法超群,却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司徒绝脸色微变,说道:“是我做的我自然敢当,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必要替别人背黑锅。李德林、唐平、郭三泰、杨明光……还有那些都败在我剑下死去的人,他们都败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杀他们吗?至于童叟一家,童叟在宴席上说了侮辱我的话,我当时是说过‘你不怕我杀了你全家’的话。我那说的是酒话,气话,难道我就真杀了他们?”
“你说呢?”白可恭道,“他们身上中的剑除了你的‘飞天’,还有哪柄剑能留下如此伤口?”
白可恭用的是“龙泉”剑,龙泉剑是天下名剑。据传第一把龙泉剑为春秋时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当时叫做“龙渊”剑,到唐代因避高祖李渊的名讳,才改名为“龙泉”剑。龙泉剑锻造工艺复杂,又极难选料,所以价格昂贵,非寻常江湖人所能佩戴,但白可恭却有一把。这把剑除了剑柄錾有“龙泉”二字外,剑身还錾有白可恭的名讳“可恭”二字,算他独有。
司徒绝的“飞天”剑是他在西域时,从戈壁滩捡到的一块天外飞石中提炼的陨铁锻造而成。当时为了这把剑他在西域待了三年,三年里经过数百名匠人不间断的锻造,最后才制成剑。这把剑通体乌黑,剑体宽厚浑然无迹,感觉不到丝毫杀气,却是无坚不摧,颇有上古名剑“湛卢”之风。因为是从天外飞石中得来的剑,所以起名“飞天”。这把剑没有剑鞘,司徒绝平时就背在背后,有时也用布裹一裹。因为太不起眼,以前也没人在意。
如果说“龙泉”是名牌,身价高,那么司徒绝的“飞天”便是量身打造,天下独一,非钱财所能买到。所以人是不是他杀的,一看伤口便可知道。出现如此怪异之事,司徒绝也是茫然无知。人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也是有口难辨。江湖中的是非恩怨本就难以说清,何况司徒绝天生孤傲,又不肯多解释。既是江湖中人,就以江湖规矩办,成王败寇,也就怨不得别人。
当下就见司徒绝双肩一震,背后的干柴顷刻飞散,露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正是“飞天”。白可恭见状向空里发了只响箭通知姚春花和吴家兄弟,随即掣出龙泉剑。只见剑身修长,剑体锃亮,隐隐似有龙啸之音裹着萧杀之气扑面而来,果然是名剑利器。
白可恭长剑一挺,说道:“虽然我们四大名流联手对付你有损威名,可为了除去你这恶魔,也不怕被江湖英雄耻笑。”
司徒绝长叹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当年岳爷爷冤死风波亭不也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吗?动手吧……”
金一川是个急性子,早就等不急了,此时不等司徒绝话音落地,“唰”一刀当头而下。他是金刀堂的堂主,又名列四大名流,功夫自然了得。司徒绝身形微晃避过来势,金一川一刀落空,随即手腕一翻,挥刀上挑,直削司徒绝面门。司徒绝一个后仰,金刀贴着鼻梁一扫而过。他刚直起身,金刀又拦腰横扫而到,便脚尖点地,凌空而起……
金一川接连三招落空,面子有点挂不住,手法一变使出了三十六路断魂刀。但见刀光闪烁,刀风飒飒,气势夺人。司徒绝只一味躲避,并不还手。白可恭知道他内伤未愈,在蓄力而动。随即剑尖一抖,刺向司徒绝后背。
司徒绝感到背后风起,知白可恭出手了,再也不能躲避,右手向后一伸,已把“飞天”拽到手中。随即手腕一抖向后一抬,隔开白可恭的来剑。白可恭手腕一翻,起剑直刺司徒绝肋下。此时金一川的刀也砍向他肩头,司徒绝并不避让,抬剑一个回旋,就听“叮当”两声,刀剑已被击开。
金白二人并不给司徒绝机会,一刀一剑,紧逼不放。司徒绝知道四大名流的吴家兄弟,姚春花都在附近,就要赶来。他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当下“飞天”舞动,但见剑气萦绕,环环相扣,波波相连,正是追风剑中杀招之一的“狂风扫叶”。
金一川和白可恭见势凶猛,两人忙收势,纵身跳开。但见路边树木飒飒作响,树叶、树枝及树皮,纷纷掉落,却是被剑气击中,随风飘落。“狂风扫叶”威力巨大,却甚是耗费内力。司徒绝使出此招就是为了逼退二人,趁此纵身向山上跑去。可没跑两步,就嗅到一股淡淡地幽香,似花香却非花香,心里一惊,知是“勾魂一飘香”,忙闭气运功。
“勾魂一飘香”是姚春花的独门暗器,中了勾魂一飘香的人如若不用内力相抗,就会被迷倒。但是若用内力相抗,就会因中毒的深浅耗去相应的功力,被耗去的功力需十二个时辰后方可自行恢复。因而勾魂一飘香虽非剧毒之物,却也着实可怕。
姚春花释放勾魂一飘香的同时,倚身而上,她知司徒绝必用内力相抗勾魂一飘香,趁此一掌拍向司徒绝肩头。司徒绝右手握剑,左手一抬,双掌相碰,司徒绝身子晃了晃,姚春花却后退半步。
姚春花的“勾魂掌”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和司徒绝对一掌,两人均未使全力。姚春花知司徒绝功力比自己深厚,可司徒绝内伤未愈,却也不怕。当即双掌一挥,当胸拍去。司徒绝怕她掌中夹带勾魂一飘香,不敢再接,长剑一挥削其双腕。姚春花双腕一翻,避过来势,转向攻其两肋。司徒绝剑点一晃攻其右肩,虽后发却先至,姚春花忙撤身一晃,避了开去。两人这几招描述起来缓慢,其实只在一瞬间,姚春花已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司徒绝刚逼退姚春花,就觉身后劲风袭来,回手一剑,单听得“当当”两声,吴一兴的双枪变被挡了开去,原来吴家兄弟也已赶了来。此时吴一清的铜人却已当头砸下,司徒绝晃动身形,避过来势,哪料吴一通的双钩又从两边击到。
司徒绝大喝一声,“飞天”舞动,但觉周身剑气突起,犹如江河决口,巨浪滔天,向周围扩散开了,却是“追风剑”中又一杀招“风卷残雪”。吴家兄弟见状大惊,纷纷向外跃开。只吴一通慢了半步,被剑气击中,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跌在一丈开外。吴一兴和吴一清忙上前去扶,但见吴一通身子一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却已是受了内伤……
司徒绝自创的“追风剑”法虽然只有十三势,但每势却有无穷变化。这最后三势“狂风扫叶”、“风卷残雪”、“飓风来袭”均是杀招,这些杀招多年来基本没有用过。白可恭、金一川、吴家兄弟、姚春花等人,若单打独斗,均非司徒绝对手,如今几人联手,司徒绝虽不惧,可因内伤未愈,纠缠下去必败无疑,不得已使出杀招。
只是这杀招虽然威力巨大,却极耗内力。吴一通被击受了内伤,吴一兴和吴一清不及他顾,司徒绝趁此向山上奔逃。白可恭和金一川却又追了上来,拦住了去路。司徒绝晃动飞天,但见剑影连连层出不穷,一波一波攻向两人,正是杀招中的“飓风来袭”。
白可恭和金一川不敢硬接,双双向外跃开,司徒绝趁此冲上山去。只因他连使三记杀招,耗费大量内力,行动便有所缓慢,顷刻便被白可恭和金一川追上。金一川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司徒绝却不避让,剑点直刺其胸。他出手极快,虽后发却先至。金一川如若不收招,必然先被刺中,就算金刀能砍到司徒绝也是劲力皆无。
当下金一川金刀一转,回手自保。那料司徒绝此招竟是虚招,待他回刀自保,变刺为削,直削向金一川右腕。金一川惊骇之下急退,却为时已晚,就听他一声惊呼,右手小指和无名指竟已被削掉。白可恭挥出一剑逼退司徒绝,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身上都带有金创药。当下白可恭从身上拿出金创药撒在金一川伤口,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包扎了伤口。
司徒绝趁此又向山上奔去,可没多久竟然发现前面是山崖。为摆脱纠缠他早就离了官道,哪曾想慌乱中竟然奔向了绝路。白可恭、吴一兴、吴一清和姚春花很快追了上来,金一川和吴一通因为受伤落在了后面。几人见前面是山崖,彼此都愣了一下,心下却是大喜。
当下就听白可恭说道:“司徒绝,你已无路可逃,还是束手待毙吧!”
司徒绝冷笑道:“白可恭,你们枉为四大名流,不分青红皂白,想要致我于死地,不就因为曾败在我剑下,想要夺回面子吗?”
白可恭心下一凛,江湖人士常说扬奸除恶,替天行道,其实多数人还是各扫门前雪,真正大公无私的并不多。败在司徒绝剑下的江湖人士不胜其数,没有那个不想夺回面子的。但是要真正夺回面子只有通过比武,可司徒绝剑法超群,能胜他的却也寥寥无几,要夺回面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司徒绝滥杀无辜引起公愤,四大名流联手追杀说是除恶,要说绝对是大公无私,替天行道,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当下被说中心思,白可恭脸微微一烧,怒道:“司徒绝,你生性凶残,视人命如草芥,江湖岂能容你!”
司徒绝哈哈大笑道:“白可恭,你大言不惭,你可见我杀人了?”
白可恭一愣,随即说道:“我虽非亲眼见到,但却是事实。”
“却是事实?”司徒绝叹息声,想想历史上被冤死的何止一人两人,当下坦然,说道:“看来今天只有拼死一搏了。”
吴一兴不等司徒绝话落,双枪一挺,直奔下三路。吴一清举铜人当头砸下,他练得是外门功夫,力道大劲力足,甚是凶猛。司徒绝脚尖点地,身形后撤避开铜人,长剑挥出,击挡开双枪,人却没有停留,身形转动,竟顺着吴一清的铜人倚到他身前,抬起左手为掌,拍向吴一清肩头。
吴一清惊骇,忙撤身后退,那料司徒绝只是一晃,右手长剑已刺出,正中吴一清右肋下。吴一清惊叫一声,铜人落地,双手捂住伤口,跌倒在地。吴一兴顾不得吴一清,双枪直取司徒绝前胸,司徒绝身形一晃,一剑挥出想要隔开双枪。那知吴一兴使的是虚招,见对方格挡,早已收回双枪,又攻其下身。
司徒绝纵身而起,随即出剑从空中直刺吴一兴咽喉,却在这时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下一惊,忙一个翻身落地,闭气运功抵挡勾魂一飘香。便在此时白可恭一剑攻到,正中他左肩头,随即姚春花一掌也拍到他前胸,与此同时吴一兴一枪刺中了他大腿。三人同时击中,司徒绝倒退数步,横剑护住前身。
剑伤和枪伤都是外伤,只姚春花这一掌着实不轻。司徒绝直觉体内翻腾,胸口郁闷,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看了看姚春花,喘口气说道:“姚姑娘,你,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
姚春花愣了愣神,是的,她真的恨司徒绝,但却不是因为他行凶作恶。此时见司徒绝被自己一掌打得受了内伤,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一跺脚,说了句“我恨你”,竟拧身而去。白可恭等人望了望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又都盯着司徒绝。
司徒绝已身负重伤,知道自己今日难免一死,见白可恭、吴一兴、金一川。金一川因右手受伤,左手拎了金刀也逼了上来。司徒绝望着三人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司徒绝仗剑江湖多年,今日会死在几个自以为行侠仗义的伪君子手里。”
他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悬崖,心道:“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他们手里。”他挥剑使出杀招“飓风来袭”逼退三人,纵身跳下了山崖。白可恭三人追到崖边,但见一个身影急遽下坠,逐渐变为黑点,最后消失在峡谷之中……
崖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白可恭叹口气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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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终南山,秋风飒飒,景色怡人,虽已立秋,秋老虎带来的暑气还未退消,中午时分依然闷热。此时山道上出现两个身影,只见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在山道上奔跑,他们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满脸污垢,分明是两个小乞丐。
这两个小乞丐,跑在前面的个儿较矮,跑在后面的个儿稍高。他们两个相跟着往山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原来两人刚才在山下乞讨,不但没有讨到吃喝,还被狗追咬。跑在后面个儿稍高的见狗没有追来,就冲前面个儿较矮的说道:“石头,别,别跑了,狗,狗没追来。”
前面个儿较矮的叫石头的便停下脚,转回身喘息着说:“狗剩,这,这莫老爷家的贼狗真坏,每次,每次都要咬咱们。”
那个儿稍高叫狗剩的便说:“狗咬穿的烂的,咱们两个是讨饭的乞丐,它肯定要咬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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