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麟北上需尽早动身,我回去后,自会与苏庄主商榷定论。”

清秀儒士打趣道;“从今而后,天字号纨绔子弟,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美妇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她轻轻掂了掂脚尖,掠上城头顶,眺望身后的人间。

好似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近在咫尺。

颜如玉与江初雪相谈甚欢,不时伴有呜咽声。

她们曾同时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也曾对彼此充满希望。

清秀儒士见着曦和仙剑完美无瑕的压镇阵眼,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回身走去,略微虚心的问道;“小玉,苏锦麟即将北上,我想把初雪托付与他,一路上两人还有个照应,你说行吗?”

“他啊,性子跳脱开朗,满腔热血,对这个未曾见识过的山上天下,充满了希望。”

颜如玉闻言,柳眉倒竖,怒目圆瞪。

清秀儒士咳嗽了几声,竟是有些紧张。

“诚然,苏锦麟表面上鲜衣怒马,内里多愁善感,是有些两面极端,可这不妨碍他是个真善之人。”

“初雪跟着他,定能知晓些世间百味,人间冷暖,再说了,小辈和小辈在一起才有话聊……

颜如玉呵斥道;“姓齐的,你要是敢把小公主丢给苏锦麟,姑奶奶就把你的家当全卖了!”

她义愤填膺道;“我还‘寄人篱下’呢,再拖家带口的去,成何体统!”

神通广大的清秀儒士,破天荒的有些理亏,他颔首低眉,不敢还嘴。

江初雪微微惊讶,然后掩嘴轻笑。

水灵又可爱。

清秀儒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颜如玉与他而言,时如小妹时如长姐。

两人曾游遍大河山川,仙界奇境,八荒壮阔。

他很在乎颜如玉,从来都顺着她。

“罢了,待两人相见时,再作决断。”

颜如玉闻言,挑了挑眉,忽然问道;“怎么,小锦麟北上,我还得随他去,保他平安,护他周全?”

清秀儒士心虚的撇开视线,默不作声。

颜如玉怒道;“齐仲春!”

“苏锦麟还不够独当一面,你跟着他,我放心些,山上的奇人异事,他现在应付不了。”

颜如玉怒极反笑,“如此,他此生都不必独当一面,你齐仲春昭告天下,苏锦麟乃你的亲传弟子,谁还敢伤他?”

清秀儒士严肃道;“关键在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他还未成长起来之前,总该给他些时间,百花争艳,也得熬过寒冬腊月。”

颜如玉深呼吸,颤得胸前景象此起彼伏。

片刻后,她走过去挽起清秀儒士的手臂,轻声道;“我知道,你对苏锦麟寄予厚望,甚至不惜赠出本命字,赠出那根木簪子。”

“他天生身怀重宝,不仅仅是剑灵之体那么简单,而且,待他站得足够高时,他还要接过卢前辈的剑道衣钵,同时,他又是苏淮南和剑仙娘娘的儿子,是仙庭……总而言之,他若出现半分差池,牵扯出的因果关系,庞杂不堪,很麻烦。”

“而你所顾虑到的,还远远不止这些,对吧?”

清秀儒士轻轻颔首。

“所以,纵然学问高如你,也难免护犊情深。”

清秀儒士煞有其事的嗯了一声,笑道;“知我心者,莫若颜先生。”

颜如玉一笑置之。

“可是啊,小齐,你说百花争艳,需过寒冬腊月……那梅花呢?傲然立于风雪。”

“苏锦麟啊,你别看他游戏人间,可他性子倔得很,十年剑炉淬体,挥砸紫霄敕霆神锤,锲而不舍,他第一境辟谷境底子十分不错,拳术呢,略有小成,堪比江湖武夫巅峰,而且,他还会写符,实在了得。”

说到此处,颜如玉顿了顿,“还有啊,他的眉心里,温养的可是卢前辈的本命剑气。”

“人家技多不压身,虽说都是花架子,但在雁妆洲境内北上,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山精鬼魅。”

“他现在的确无法独当一面,可总该学着独当一面。”

颜如玉握紧清秀儒士温热的手掌,认真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顺其自然,方为正道。”

学问高若齐仲春,顿时如醍醐灌顶,怔怔无言。

对于苏锦麟,他的确有些护犊情深,不仅仅是师生情谊以及苏锦麟所承受的因果。

他所考虑的,十分长远,已经超脱诛杀九妖之外。

他根深蒂固的想着,苏锦麟未成长起来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正因如此,他甚至忽略了“玉不琢不成器”的浅显道理。

念及此处,齐仲春改变心意,下定决心。

颜如玉转身与江初雪耳鬓厮磨,轻声交谈,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最后两人皆是点头认可。

她义正言辞道;“小齐,接下来你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可比大闹阴司麻烦多了,让我陪着你吧,毕竟你的家当都在我这儿,而且,打架骂街我都在行。”

“如此,我就允了小公主与苏锦麟同行北上,没得讨价还价。”

江初雪嘟了嘟嘴,附和道;“齐先生,我听颜姐姐的。”

齐仲春闻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罢了,我是引路人,苏锦麟的大道,还需他自己走。”

他笑道;“我们动身回玉砚山。”

这一日,酆都洞天不仅剑气大盛,更有浩然正气,生生不息。

独坐城头顶,头钗袖珍小剑的美妇人,望着齐仲春三人踏上青云,缓缓消散的背影,她没来由的有些愤慨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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