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十里之隔的上阜村一带不同,扬州城外的双河镇刚刚下过一场急雨,风狂雨骤,地面上尽是被风刮过的狼藉,但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盏茶的功夫就乌云尽散,风和日丽。

街上的人和雨后的蚂蚁一般,熙熙攘攘。

几息功夫,菜郎的叫卖,早点铺子的炊火,让小镇的清晨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和热闹。

裴达此时正忐忑不安地在人群中穿行,为了掩人耳目,他穿着一套粗布衣裳,甚至连常年不离身的佩剑也没有带在身上。

他低着头,却顾不得脚下的积水,一路朝着“禾青茶楼”走去。

拐过最后一个街口的时候,裴达微微顿足,禾青茶楼近在眼前,楼里正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同样穿粗布衣裳的窦定坤,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正由一个年轻人送出门来。

裴达认得那个年轻人,那是定昌侯府的二等管事宏旺,很是机敏的一个人。他咧着嘴和窦定坤寒暄,殷勤的送下台阶。

窦定坤什么时候在定昌侯府的人面前有了这样的体面?裴达微微蹙眉,等窦定坤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再次迈步往茶楼里去。

“裴护卫。”宏旺看到裴达之后,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就转去楼上通禀了。看在裴达眼里,不免有些敷衍之感。

有个穿短褐的小童领着他从茶楼后门拐出,走了一段路,进了个三面环树的二进宅子。

在宅子门口等了一会,就看见宏旺走了出来,“主子叫裴护卫进去。”声音平平的,连最初的热情都消失了。

裴达心里咯噔一声,奴才们惯会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宏旺不会无缘无故的冷遇他,显然是从主子的脸色上察觉到了什么。裴达马上就想到了比自己先到一步的窦定坤,一定是他在主子面前说了些什么。

裴达不由绷起脊背,提步进了宅子。

说是二进的宅子,拐过门前的石尊屏风后,入眼是一片空旷,青砖铺就的小径旁是遍地的碎草,就连点缀其中的花景,也高不过膝盖。这让院子正中的茶亭显得格外瞩目。

裴达却知道,这里的景致格局与定昌侯府外院的书房如出一辙。因为当朝国舅定昌侯万存兴,喜欢在一目了然的环境里与人交流。

裴达低垂着头小心走过去,临到茶亭前数米,恭敬的俯身磕了个头,“小人裴达,见过侯爷。”

茶亭里的人转过身来,四五十岁,身材中等,脸膛既瘦且黑,虽然穿着家居的石青色细布常服,手里还摆弄着一盆含苞待放的双色迎春,却还是给人以冷峻威严之感。正是当朝皇后的长兄,定昌侯万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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