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归是传闻,安如九自然没放在心上。    可是他方才说出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安如九眼角抽搐,看见慕千映微眯着眼,眼角泪痣点缀,竟有一丝妩媚之意,让安如九脑海里蹦出一个词,妖孽受。    “不好意思,莫郎中。”慕千映懒懒地闭上眼睛,“你先给我治病吧。”    安如九脸色阴晴不定,方才果然是在调侃她。她没有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凝神,开始用起针灸。    安如九下手并没有留情,找到穴位,快准地扎下去,倒是慕千映受了点苦,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哪忍得了这种痛,虽比起病发这种痛不算什么,但他依旧眉头轻蹙,神色痛楚。    看见他侧颜僵硬,安如九心底嗤地一声,果然是娇生惯养的王爷,手上的动作柔和起来。    一个半时辰后,安如九取出了针,针灸治疗结束了。    慕千映一副虚脱的样子,然后松了口气。    “莫郎中,下次温柔点。”语气委屈。    安如九微微一笑,“王爷,想治好病就得忍受一些痛楚。”    慕千映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今日的诊治已经结束,还望王爷好生调理,忌生冷辛辣,勿剧烈运动。”安如九叮嘱。    慕千映定定地看着她,“明日早点来。”    “好的。”    目送莫郎中离开后,慕千映拿出宣纸,继续作画起来。    回忆起方才和莫郎中的相处,以他身处皇室的直觉来看,这个莫子然不简单。不明身世,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清贵的气质,眼神自然大方,遇到自己也不像宫中御医那样怯场,一看就知道这人来历匪浅。    罢了,慕千映提笔悬空,方才看见他给自己扎针前,那略微紧张的模样倒有些好玩。    ***    自从万宝堂那事过后,安如九更是谨慎自己的行动。她在路上一脸换了两次脸,才回到安府。到了安府也没逗留多久,便向后山跑去。    两年没有来过这个后山了,依旧是熟悉的景色,群树密集生长,枝干粗大,强壮充满生机,翠葱的树叶,绿意层层浸染,由深及浅,渲染出绝丽之景,鸟啼清鸣,飞虫停歇,一派安生的景色。    停身于木屋前,安如九凝视着木门,两年了,不知道师父如何了。    她微微一笑,估计还是老样子。    那……他呢?    记得曾经,风昀生离开去拜师后,莫归远就叮嘱她,若没有大事,就莫要来打扰,想是风昀生是个绝世奇才,潜心教导,专一修炼,才能算不浪费他那惊人的天赋。    于是她在之后两年,一次也没来过后山,而莫归远,也没来看过她。    哎,这师父,有了师弟,就不要师姐了。    安如九噗嗤一笑,她抬手敲了两下门。    门开了,莫归远懒懒地倚在门边,凤目微阖,眉毛轻挑,嘴角勾出一个迷人的笑意,依旧是原先那翩翩公子样,“方才就察觉到有人靠近,没想到是徒儿你啊。”    安如九甜甜地叫了声:“师父。”    莫归远手一摆,“进来吧。”    安如九走进屋子,屋内陈设简朴,空气中溢着清香的酒味,师父果然还是老样子,嗜酒如命。    给安如九倒了杯素茶,水冒着氤氲热气,莫归远在安如九对面坐下,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你这样子武功倒是进步不少,看来这两年你依旧勤奋练功,值得嘉奖。不过,叙旧就免了,说吧,找为师何事?”    安如九看他一眼,不满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师父,徒儿想你了。”    莫归远眉毛一挑,“别人我还信,你就算了。我可是从你三岁的时候就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    安如九淡定地继续轻饮茶水。    “赶紧的,我还要睡午觉呢。”    “师父,我来向你讨几味药草和其种子。”安如九看着莫归远,说道。    “什么药草?”    安如九顿了下,一字一句说道:“天乙草、末香花、安翆草。”    莫归远神色渐渐凝重,他定定地看着安如九:“徒儿为何要这几株药草?”    “徒儿遇到一个病人,身中烈毒,这种毒正好需要这三株草作辅助功效。”安如九缓缓说道。    这三株药草,每株都是毒性极烈之物,连莫归远用它们,都慎之又慎,若是用量一个不小心,便是毙命。而这次,安如九竟一次性全都要了。    莫归远问:“什么毒?”    安如九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远鸠。”    手拍在桌上,莫归远眼神震惊。远鸠,上古流传的毒理药书上所记载的剧毒之物之一,记录简单,说明简朴,寥寥几字,却将其放置于剧毒无解之列,只知其传自边疆,毒性极烈,感染肠胃,发病最初十五天一个周期,其后愈加渐短,到最后肠胃腐蚀,吐血而亡,无药可救。    这毒本就是极其稀有之物,先不管中此毒的人,能得到这个毒的人,也并非常人了。    “徒弟。”莫归远神情严肃,“你招惹了何人?”    安如九摇头:“不是徒弟招惹的,这只是徒弟的一个病人。”    莫归远叹了口气,只要不是她招惹的就好,其余的事,他不用过问,“你莫非想治这毒?”    安如九点头。    “几成把握?”    “三成。”    若安如九是寻常郎中的话,她对这个毒是一层把握都没有,毒理药书上所记载的剧毒无解之物,千年来数位圣医都没法医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她呢?可是安如九不是,因为她有一个最好的筹码。    那就是她的师父,莫归远。    莫归远在医术上钻研深度虽然没到绝人的地步,但他栽培了无数药草,配制了无数常人未有药种,千古人来,只此一人。    想着这三株药草的毒性,虽都是剧毒,但各有不同,若细细想去,的确有几处毒性正与远鸠相克,莫归远沉吟,说道:“你拿去吧。”    这小兔崽子,真的长大了。    安如九微微一笑:“谢谢师傅。”    随着莫归远去了药圃,莫归远两步点停在了药圃最高偏僻处,他小心地摘下几株药草,收入囊中,然后飞了回来。    “先把药草给你,种子一会儿随我从屋里给你拿。”    安如九接过药草,“好。”    终于拿到药了,但安如九的心情却一点不轻松,她谨慎地将药草收入囊中。    进屋后,安如九想到什么,她笑吟吟地问:“风昀生最近情况怎样?”    进屋后根本没有看到风昀生的人,应该是在后院练武吧。    莫归远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笑道:“不愧是武功奇才,这两年勤练苦学,恐怕你已不是他的对手。”    安如九一懵,风昀生的天赋她是知道的,不过他速度这么快还是惊到了她,毕竟她自己武功天赋也不错,从三岁就习武,到现在仅十六岁武功水平就达到了高手水平,而风昀生只用了两年就超越了自己……即使他体内有几十年的内力修为,可安如九还是觉得荒谬。    “不信是不是?”莫归远一笑,“为师可是每天看到他的进步的,确实挺厉害的。”    安如九呼了口气,“他现在在哪呢,院子里练武?”    莫归远看着她,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安如九莫名,“怎么了。”    “你还是别打扰他吧,他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练功,现在正在突破安元功第九式,正是关键的时刻。”莫归远慢慢说道。    “那行。”安如九答道,她目光微微一移,透过窗外,忽然看到一个出尘的背影,两年不见,少年的身姿挺拔了不少,雪白的衣袂随风轻扬,墨色的发梢柔和地披在背上,更衬得身影如谪仙一般,散发着清雅的气质。他静静地立在树下,背对着木屋,像是在冥想什么。    光是看到个背影,她就觉得倾世不已。    心里叹了口气,安如九觉得果然还是不去打扰他了,她回过目光,看向莫归远,微微一笑,“师父,那我走了。”    莫归远起身,手一摆,“慢走不送。”    安如九抬脚,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师父,这两年你一次都没看过我,你是不是心里没我这个徒弟了。”语气幽怨。    莫归远挑眉,“你竟然还有需要为师的时候,想当年你可是拼了命想出师。”    安如九噗嗤一笑,以前不甘呆在小小的院子里练武,她可是做了不少逃跑的事,“那当然,师父我可是把你当亲人看,真的很想你啦。”    莫归远缓缓一笑,“有你这份心,为师心满意足了,下次找个空为师会来看你的。”    “就这么说定了。”安如九抱拳,“师父,那我告辞了。”    莫归远目送着安如九离开。    这小兔崽子,两年不见,变化挺大的,莫归远叹气,是他老了。    “你可以进来了,她走了。”莫归远曼声说道。    木屋后门推开,一个出尘的身影走了进来,白衣锦袖,面冠如玉,嘴唇微抿,头轻抬,勾出一个完美的脖线,他的眼眸如潭水,这绝世的容颜,让谁看了都会震惊不已。风昀生看见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莫归远一人,桌上的茶还冒着氤氲热气,意示着主人方走不久。    他垂目。    莫归远看他这样,叹了口气。自从上次知道他喜欢安如九后,风昀生就一直表现怪异,不知道安如九真实身份的他,以为自己真是一个断袖,他不敢面对这样的感情,可是自己所做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份感情。练功中,他有时魂不守舍,曾一次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劈开了围墙,莫归远这才发觉,原来这少年用情已深。    可是,他不能将安如九是女儿身的真相告诉他,莫归远叹气,方才安如九到之前,他从外面那步伐力度上就猜到了是安如九了,他微笑告诉风昀生后,却没看到他欣喜的神情,而是紧张、不安和抗拒。    原来还是没法面对这样的情意。    莫归远看出他的表情后,便让他继续在院中练武,而他告诉安如九不方便打扰他。    风昀生站在院中,耳力极好的他,一下便听到了那两年未闻的声音。他手里的剑顿住了,迟迟挥不出下一式。趁屋里的人不注意时,他侧目,便看到了屋内人的身影,还是那般的清雅出人。    光这一眼,他的心绪又乱了,被压住的情绪缓缓散开。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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