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远处有欢呼声传来，而教室里却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两个男生沉重的呼吸。　　他们厮打了近三分钟，身手不相上下，徐烈眼底裹着无尽的阴沉，狠狠地将封瑜压在门口处，一字一顿：　　“我他妈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动她！”　　封瑜舔了舔嘴角的血，笑了：“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徐烈忽然沉默了。　　片刻后，他说：“冲我来，我陪你到底。”　　撂下这句话，他猛地松开手，走到一旁扶起尤初，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你怎么样？”　　　　尤初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绞痛，忍了忍说：“比赛……开始了吗？”　　徐烈拧起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周良皓打了个电话，顺便按了免提。　　那边回复：“换了李桑妮上，正比着呢，到第二棒了，你去哪呢？尤初呢？”　　传过来的声音很大，还混着运动场上嘈杂的呐喊声、风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旁。　　“晚点说。”他挂断电话。　　尤初缓缓地舒了口气，但下一秒，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她没换上那个，又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裤子可能早就坏了。　　想到这，不免有些难为情：“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晚点自己下去。”　　　　门边已经没有了封瑜的身影，面前的女孩惨白着一张小脸，下唇被她的牙齿咬得泛红，透着诱人的光泽。　　让人很想……咬一口。　　徐烈移开视线，压下心底突然涌出来的那份情绪：“我送你去医务室。”　　尤初慌乱地摆手，说话也不利索了：“不用……我……我没事。”　　说完就心虚了。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徐烈盯了她一会，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干咳了两声，神色不自然地问：“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尤初耳根都红了，头埋得很低，细语道：“你先回去……可以吗？”　　徐烈摸了摸鼻子：“你一个人可以吗？”　　尤初无意识地揉着肚子，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这种事有其他人在才不方便吧。　　　　一中难以言说的尴尬飘在空气里，就在这时，徐烈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随即缓缓道：“那我先下去。”　　尤初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身体却还是僵着没动：“嗯，刚刚的事谢谢你。”　　徐烈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　　在厕所里待了十多分钟，尤初终于整理好了自己。　　她回到教室，把脏了的裤子找个袋子装进去，又拿着水杯出去接了杯热水。　　喝了小半杯，小腹里的那份疼痛才缓了不少，身体也暖了起来。　　一杯快要见底时，巫程程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她脸上还残留着运动后的红晕，额前的刘海湿了一片，看样子是匆匆跑过来的。　　她顺了口气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没下去比赛啊？”　　尤初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自责：“对不起啊，程程，我刚刚肚子痛的厉害，没能赶过去。”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巫程程弯下腰，从课桌里拿出上午那半瓶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　　“徐烈打电话的时候，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着急的样子。”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李芸刚刚来了一趟，我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了，不用担心。”　　尤初“嗯”了一声，手指不安地抠着手里的水杯，抬眸问：“比赛的结果……”　　“输了，倒数第二名。”巫程程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怪你，是宋溪苗扭伤了脚，我们才输的。”　　她轻描淡写，但尤初听了却有点不是滋味。她是最后一棒，前边出了事，所有的压力都给了她，估计那个时候最绝望的是她吧。　　　　巫程程动作顿了下，她想起了刚刚结束时，在赛场上看到的那一幕——　　周良皓一脸紧张地扶着宋溪苗，两个人并肩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背影看着那么登对。　　心里泛起阵阵酸意，比吃了柠檬还酸。　　尤初见她表情不对，心里更加自责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比赛都结束了，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啊，对了！”巫程程突然惊叫了一声，尤初不解地看着她。　　“比赛啊！徐烈正在跑一千米呢，你……要不要去看看？”说到后面声音又弱了几分，毕竟面前这人现在算半个病人。　　尤初愣了下，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在运动场徐烈对她说的那两句话——　　“下午我比赛，别忘了过来给我加油。”　　“记得买水，别让我渴死在赛场上。”　　　　渴死……在赛场上……　　尤初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把这个荒谬的词从脑袋里抹去。　　赶着去给他送水的女孩那么多，怎么可能渴死。　　她回头冲巫程程笑了笑：“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吧？”　　巫程程耸肩：“那就不去咯。我们收拾东西回去吧，我今天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臭死了。”　　“嗯，裤子我洗干净了明天还你。”　　“没事儿，我有好几套呢，你留着也行。”　　　　下楼时，已经接近五点了。　　夕阳的余晖把两个女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出了校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没到放学的时间，也不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行人稀少，交通顺畅，没了平日里那些刺耳的鸣笛声，越发让人觉得安静。　　尤初背着书包走到公交站台时，那里也没几个人，她从书包里掏出MP4，往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　　虽说已经有了手机，但她还是习惯用这个来听歌。　　　　傍晚的宋城，仍然有一丝凉意。尤初等了大概二十分钟，还是没等到3路公交车。　　正打算步行回家时，却看到了徐烈。　　他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口出来，似乎是看到了她，速度不由得快了些，几秒钟的时间，车子就停在她的面前。　　大概是刚比完赛，他额前的刘海有些湿，嘴唇轻抿，眸色极深，轮廓却被夕阳的光影渲染得柔和了不少。　　“你在这等车？”他问。　　　　尤初注意到他的车筐里躺着半瓶脉动，摘了耳机“嗯”了一声。　　徐烈一直盯着她，自然知道她刚刚在看什么，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嗓音里含着笑：　　“水是周良皓买的，他喜欢喝这个。”　　尤初愣了一瞬，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解释这个，但仔细把这话在心里回味一番后，又觉得怪怪的。　　她也没多想，整理好情绪说：“哦，我先回家了。”　　说着就往家里的方向走。　　　　徐烈对她的反应有点不满，敛了神色骑车跟上去，他骑得很慢，几乎跟她并肩。　　“我送你。”　　尤初没回头，把手里的耳机塞进书包里，一口回绝：“不用了，也没多远。”　　徐烈猛地骑了一米远，把整个车身横挡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慢慢地开口：“要我来硬的？”　　他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漫不经心中带了几分霸道，声音也比往常沉了些。　　尤初脚下的步子一顿，沉默了好一会，竟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　　　　后来她想了想，大概是从一开始自己对徐烈就没有那份防备之心，所以才会轻易地妥协。　　　　因为带着尤初，徐烈放缓了车速，后座上的人像是要努力减弱存在感似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尤初。”他忍不住叫她。　　清冽的嗓音和着微风落入尤初耳里，她微微侧了下头：“怎么了？”　　“没什么。”　　尤初：“……”　　　　路旁的景色缓慢地后退着，夕阳也渐渐沉了下去，徐烈车技很好，即便是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依旧让人觉得很安稳。　　尤初突然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一帧帧一幕幕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停在封瑜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上。　　——你说，要是徐烈知道我亲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想了半天，直到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干脆不想了。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一个刹车。　　因为惯性，尤初的脑袋撞上了前面男生的后背，身体也失去重心，慌忙之中她伸手双手抱住了徐烈的腰……　　　　“喵~”小猫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近至远。　　徐烈瞥见那白色的一团飞快地窜到了角落里，刚松口气，却感觉腰上蓦地一紧。　　身体僵了一秒，随后他低头看了看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又细又白，肉眼看上去滑嫩嫩的，手指修长，因为用力，粉色的指甲微微泛白。　　喉咙上下滚动一番，他沉沉出声：“吓到了？没事了，一只猫而已。”　　　　尤初的脸贴着男生的后背，只觉得热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他的体温，还是自己的。　　保持了这个动作三秒，她猛地撒手，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好半天才恢复情绪。　　“前面就到了，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