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烧炕的何九听见从来不伸手做饭的何甜说自个能炒花生米,很是吃惊。这丫头总说做饭有味不好闻,不爱做,宁可吃他做的难吃饭,也不伸手做。 “丫头,你说你要炒花生米?你打小就没上过灶台,顶多帮我烧烧火……赶紧去找你陈奶奶吧!这折腾一小天了,大家都累得慌。”何九猜着这丫头是不想去她陈奶奶那,怕挨数落。这丫头打小就怕她陈奶奶。 “找啥陈奶奶啊!这时候正是做饭的时候,陈奶奶估计正忙着呢!我这平时也不少看陈奶奶做饭,能做个差不多,再说往后,我自个成家,这饭总不好总是爷爷你做吧!从今个起,旁的姑娘会的,我都得学,不会的,我也得会。”何甜表了一下自个的决心。原身不会做饭,但是单身生活这么多年的她,可是会做饭,为了省钱还能吃好吃的,她可是自学了不少菜呢! “行,行,行。那你做吧!我何九的孙女聪明着呢,不比旁人差。”何九鼓励了一句,顺手掀开木锅盖靠到锅墙那。这丫头,是真喜欢那小子,这还没咋地呢,自个都琢磨起过日子来。 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对,人经了事,自然就会懂事。 并暗暗决定,等会不管那花生米,多难吃,都得吃,还得说好吃。 何甜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这时候何九已经把灶坑烧上了,很快锅里就冒气了热乎气。何甜拿着糜子刷刷(刷子,用糜子绑成的小型扫把)就着热乎水,刷了一下锅,然后把水淘了出去,锅里留下的一点水,很快就把烧干了。 这个时候,何甜也找到了放在碗架子下面的豆油坛子,用勺子舀了半勺,一下子都倒进了锅里。接着又去油坛子旁边的矮缸里,抓来两把花生米,捧成一捧,颠了一下,一吹,就把一些杂草棍,干豆荚吹了出去,之后一下扔进锅里,用木铲子迅速翻炒。 没一会,花生米就炒好了,盛出来前,撒了一点咸盐。 “爷爷,你尝尝咸淡。我没敢多放盐。”何甜说道,主要是第一次用这里的盐,不知道它的咸度。 这会锅里还剩下不少的油。何甜打算做个白菜咸肉炖土豆,锅边上在贴点玉米饼子。 “嗯!”何九嗯了一声,伸手拿花生米的动作,特别的慢。不用吃,光闻着味,都知道他孙女做的好吃。 这做饭的动作也特别的顺溜,真不愧是他何九的孙女,知道低调。 何九吃了一粒花生米,香脆,稍微有点咸,正好下酒。 “早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早让你做了。真是丫头大了,不中留啊!为了那么个小子,饭,你都做了。”何九故作生气地打趣了一句。 “爷爷,你这是吃醋了。之前,你也不让我做啊!我看着您还挺喜欢做饭的,就没好意跟您抢。这往后,您要是想做,还是您做。爷爷,我打算做个白菜咸肉炖土豆,在贴个大饼子,行么?”何甜问道。这肉,别管是不是咸的,可都不是能常吃到的。何甜想做肉,还得问问一家之主何九。 “行。想吃啥,咱们做啥吃。”何九可不在乎,今个他家丫头头回做菜,做啥都行。 何甜得到许可了,就开始准备了。挪开地窖上的板子,用叉子插上来五六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又插了一棵白菜上来。接着土豆削皮,切块。手撕了半个白菜。然后去屋外的墙根底下的酱缸里,捞了一块咸肉回来,洗洗,切块。 咸肉下锅炒得出油滋滋作响,再放土豆,炒会,放一点点酱油,最后放白菜,添水。 何九越看是越满意,她家丫头干活的麻利劲可比她陈奶奶差。看来今年的女标兵整不好得换人当了。 何甜洗了把手,舀了半瓢的玉米面,进屋拿了红色掉漆的铁皮开水壶,到了一半的开水,又倒一些凉水,把玉米面活得黏黏糊糊的。上手一抓一把,左右来回倒了两下,形成个手掌大小的饼子,一把糊到锅边上。这贴饼子得快,慢了锅就开了,饼子就贴不住了。何甜下手快,没一会就贴了两圈的饼子。盆里还剩了一下面…… 何九看了一眼,忙说道:“剩下的就放着。明个早上,接着吃。” 何甜嗯了一声,用另外一个盆把面盆盖上了,放到了碗架子上。 “丫头啊,往后咱家这厨房可就交给你了。爷爷看你做得挺好。”何九闻着香味,又跨了一句何甜。 何甜洗完手,在搭着的白毛巾上蹭了一把,就搬着小板凳坐到了何九旁边。她上辈子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体会过亲情。所以她格外的喜欢何九这个爷爷,想多表现,让老爷子高兴。 “爷爷,之前吧,我是想左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啥也不愿意干。张英那一棍子可把我打醒了,当时……我晕了一会,我以为我得冻死,后来我就听见爷爷你喊我‘丫头啊!回家吃饭了!爷爷给你烤麻雀了!’我一下就醒过来了。当时我就想,我既然没死,那得好好孝顺您。”何甜想,如果真正的何甜没有死的话,鬼门关前走了一道,再醒来一定会努力做个孝顺勤快的姑娘的。 何九听的两眼睛发酸,摸了一把何甜的头顶,这丫头打小就想的比旁人多。何甜搂上何九的胳膊,侧脸躺着,心想:何甜,我一定会好好的代替你活下去。照顾好爷爷! “这烤麻雀,今个是没有。等明个,爷爷出去给你扣麻雀去!咱们先烧点土豆吃。”何九看平日里霸道的丫头,今个却说了这么多的软和话,这心里啊五味陈杂的,即欣慰又心酸。 那张英,可是不能轻饶了。 何甜又开了地窖,插了五六个小土豆上来。何九把这些土豆都扔进了灶坑里,不时的用烧火棍扒拉着。 “这土豆还得烧一会。丫头,你进屋去摸摸屋里坑热乎不?”何九说道。 何甜嗯了一声,起身就进屋了。进屋一看,齐凯已经躺在炕头那睡着了。王老憨盘坐在炕上,前面支着炕桌,正借着炕桌上的小油灯,翻着小本看呢。 “老憨叔,我在给你点个油灯?这灯有点暗,你看东西不大方便。”何甜过去摸了一下炕,已经热乎上来了。 “不用,不用。能看清楚。”王老憨摇摇头,又翻了一页,拿栓在小本上的笔,在桌面上写了点什么,随后就叹了口气,眉头也皱上了。他识字不多,这看个什么很是费劲。 “老憨叔,你看啥呢?”何甜本不想管的,但是系统亮了,上面写道:王老憨需要你的帮助。想到她欠的那一千点功德,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了。还有那该死的条件……还不知道怎么整呢? “看去年的工分本呢!这不都三月了吗?要开始干活了,这工分还没定呢!”王老憨挠挠头,这玩意应该是会计何六角这小子做,但是这小子被镇里借走了……他和九叔今个就是去接这小子回来的,没想到,镇里的大会计调走了,临走前抽调了镇下面十来个生产大队的会计说是上去集中干点活,实际上就是考了一圈,想找个稳妥厉害的接替他当镇里的大会计……他们生产队的会计,那是算数的一把好手,基本不用算盘,自然被看上了,但也没最后定,说还得在干一些日子活再说。 这事整的,他们这着急用会计,会计还回不来…… “老憨叔,我今年六七月份就能考大学了……”何甜刚想说自个学习好,可这记忆里原身在学校除了睡觉就是打架,次次考试稳坐全年级倒数第一,这就尴尬了。 王老憨知道何甜说话的意思是想帮忙,可这丫头那学上的……也就身板子练好了。但是吧,大侄女第一回主动说帮忙,他得答应不是? “大侄女啊,那你看看吧!”王老憨说着,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本子,推到何甜跟前。 看看,是行,但这程序不对啊! 老憨叔,要对你不起了! “老憨叔,你得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得先说,我再看,我保证能帮上忙。”何甜扮着可爱。好尴尬。 “……”王老憨有点方啊,其实他不需要帮忙的。 “老憨叔,你必须得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要不,我把本子塞灶坑里去!”何甜见扮可爱不起作用,只好用强的了。 为了功德点,她也是拼了! 王老憨一下就笑得呛到了自个,这才是他大侄女。 “好,好,好。老憨叔说就是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这丫头,这会是不是看着齐凯睡着了,就不装淑女了!你啊!你!”王老憨说着用本子点了点何甜的脑门。 “我帮助你!”何甜可管老憨叔的打趣,立马接上了口号,系统上的字,果然闪亮着逐个字亮了一下后,出现了一个括号,括号内写道:限24小时内完成。 果然口号对上之后,这个任务就算是接到手里了,她需要在24小时内完成。 “你这丫头,这话说的。老憨叔,可当真了。明晚上开大会,这去年全生产队的每个队员的工分,咱俩得整好,还得排个优劣出来。”王老憨笑呵呵地说着。明晚上的大会可是最重要的,基本上就定了全生产队一年活的标准。 没了六角那小子在,今年这数不好算啊!他琢磨着自个先看个大概,到时候在和九叔碰碰,大概的定一下。 何甜大概是听明白了,这是总结去年全生产队每个人一年赚了多少工分。这个时代,工分就是队员的命根。 “老憨叔,只需要把每个人的工分算个总数,出来就行么?”何甜一边问着,一边翻着工分本看。 这工分本,实际上就是厚厚的泛黄白纸丁成的横开长本。上面第一行记录的是当天做的活以及活价值的工分最高和最低区间数。第二行开始就是人名和对应的工分以及评价。 字都是用铅笔写的,很工整、清晰。 何甜记得这是会计何六角写的,按辈分算,她得管何六角叫一声六哥。是个能说会道很爱笑的人。 “恩。不仅算出总分,还得比比同样的活,谁的工分高,评价好。”王老憨没抬头继续看工分本,愁的够呛,一遇上字,他就看不下去。 “恩。我知道了。”何甜仔细的看了一下头五页,这是去年三月二十日清雪,一天工分十分,做得好的有十一分,做得不好不坏的正好十分,做得不好的得三分。何甜在心里暗暗的罗列了一下表格,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老憨叔,去年三月二十清雪,清得最好的是何麦芒,得了十一分,最不好的是张二梯三分。”何甜说道。 王老憨听见何甜的话,不由得说道:“这么快就算出来了?”王老憨拿过工分本仔细一看,可不最高的是何麦芒,至于最低的都不用看张二梯不出工拉倒,一出来指正是干的最不行的。 “行啊!大侄女,算的挺好。接着往后算,想写啥就写到最后一页上。”王老憨这下子高兴了,可算有人能帮上他了。 何甜恩了一声,开始一页一页的翻工分本,一本翻完之后,心里就有个大概了。拿起铅笔在以后一页上,开始打格子做表格。 何九烤好了土豆,捡到了盆里,端着进屋了。等灶坑里那些柴火烧没了,这饭就差不多熟了。熟之前,可以先吃点土豆。 一进屋就看见,何甜和王老憨围着炕桌,一面坐一个,中间点着小油灯。安静的在翻着本子,写写算算的。何九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去年的工分本,今个六角还闹着让把工分本留下,他三两天就能算好,算好了在送回来。他一看六角那大黑眼圈子就知道,这小子现在手里的活点灯熬油的都干不完,在干生产队的那得累死。再说,这回对六角来说也是个好机会,这要留下了,那以后就是镇里的干部了,能拿工资了,比在队里强多了。何九当时就说,还认他这个九爷,就好好争口气,把大会计这个职位拿下。 回来的路上,老憨念叨了好一会,说今年这生产会咋开?当时他就说了,该咋开就咋开。这地方叫何家帮生产队,他何九的话好使。 “你俩别算工分本了。都不是那块料。赶紧过来,吃烧土豆。”何九说着把盆往炕上一放,瞅了一眼在炕头睡的正香的齐凯,咂咂嘴说道:“这小子没口福啊!来,咱爷三吃!”。 “大侄女,先吃个土豆,等会再算。”王老憨双手叉腰转了一下脖子,伸手就去拿了个烤得火候大的土豆,顶着烫劲开始扒土豆。 扒开一块糊巴的黑皮之后,露出黄洋洋的土豆,冒着热腾腾的气,立马咬上一口,“好吃,这火候大的烤土豆最好吃。去年秋收的时候,得回九叔你了,要不是你顶着上头没上交那些公粮……这会咱队里的人早都饿完了。我听说老何村那边早就没啥吃的了,这离打粮还有大半年呢,估计得饿死人……”说道这王老憨叹了口气。也因为去年没上交够公粮,这大会小会的,没少暗里批评九叔。 可就是这样,估么着各家手里的粮也吃不到四月初了。 何甜放下工本坐过来的时候,就听着王老憨长吁短叹的。何九递给何甜一个扒了大半的烤土豆。 “明早上来电了,就大喇叭喊喊,叫各家别往出借吃的。今年这年景,看着也不大好。私底下在问问各家能吃的东西,还剩下多少。”何九咬了一口烤土豆。 “去年一旱旱到秋,打井都不咋出水。幸亏夏河沟里还有点水,勉强挺到了秋收。缺水,啥都长得不好。照往年得少打了一半粮。今年定型得挨饿。还得琢磨点啥招,给队里整点吃的,不能……”饿死人,这三字何九没说。作为生产队的队长,他有责任护着村里的人,不管啥年头,都得叫大伙活下去。 何甜听着话,在结合原身的记忆,知道去年大旱减产,还交了公粮……那今天她做这么多吃的,是不是把家里三四天的吃的给做了…… 王老憨看何甜对着烤土豆发呆,就用胳膊撞看一下何九,这是说话,把孩子吓到了。 “丫头啊!别害怕。我和老憨叔就是瞎说话,实际上没啥事。”何九笑着说道。 他是咋也不能让丫头和他一块挨饿,不行就把丫头送她爸那去。 “没事,我不害怕。车到山前必有路。”何甜咬了一口土豆,她怕是赶上了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 不怕,不怕,她手里有功德系统,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哎!九叔,你看我大侄女整的!”王老憨拿着何甜之前整理的工分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着何九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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