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轻轻柔柔,在湖中心最黑暗的那一段水域,一团发着微光的椭圆形球体飘摇下沉,小鱼傻兮兮去吻,一阵水浪打来,幽幽水域中扫过一尾通体晶莹玉润的蛇尾。 廉靖恼怒地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人类女子,却又控制不住半身化成原形紧紧缠住。 人类女子温热的身体一沾上,鳞片便像过电一般微微张开,来自本性的原始渴望破土而出,顷刻间弥漫出浓郁的气息。 她怎么……这么暖…… 今日一遭,欲.海生波,压都压不住。 他咬牙扯出一丝清明放开神识:“迫不得已,暂借灵湖片刻。” 片刻后一道悠远醇厚的神识反馈回来:“无妨。莫伤人性命。”西湖底下的这只龟在此地修行千年,性情温和纯良,并不想在自己地盘闹出伤害人类性命的事情。 廉靖眸底时而清醒,时而迷乱,缱绻缠绕着那裹在柔光中的女子,朝着更深的湖底坠去。 沉得越深,越靠近湖底,反而渐渐有了些光亮,湖底的白色细沙磷光闪烁,投射出斑驳的琉璃光影。 以水为床,四肢沉浮飘摇,裸露的皮肤上覆满了细小的气泡,轻轻一抖便像是春日荷叶上纷纷跌落的雨滴。 云七七有些害羞,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四十年,第一次做春梦。 梦中的对象可不得了了,特别帅,声音特别好听,就是白衣公子。她想让他说几句话,他就来堵她的嘴。 他身上好凉啊,连吻都是冷的。 她好像是在碧浪涛涛的深水宾馆,身下是晃荡的水床,周围是仿真的水藻砂砾,那些鱼儿痴痴地游来游去。脸颊不停被摩蹭,游离向下,耳后被轻轻一挑,脸孔蓦然一凉。云七七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白公子让她根本无暇分心。 她觉得自己被缠得有些紧,想要抬起手,动不了。想要抬抬腿,也动不了。眼前不知是谁的发丝遮面,被汉白玉似的指间勾住,轻轻绕过耳廓。耳垂被拉扯,仿佛被尖利的齿牙刺透,疼痛中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 赤.裸的身体溢出大量气泡,顷刻覆没缠绵的幻影。云七七压不住呻.吟,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她很愉悦。 一切都很美好,就连生理上的疼痛都被无上愉悦的心理所治愈了。 黑琉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你……” “嗯……?” 白公子突然笑了,云七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天地失色。 “原来是个宝贝。” 白公子的手抚上她的侧脸,另一只沿着腹部徐徐向上,他的手很凉,很滑,有点像蛇类滑腻冰冷的表皮,掌控着她全身血脉里止不住的电流颤栗。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公子又来堵住她的嘴,有什么东西顷刻爆发,脸颊被大力捏的发疼,俊美无俦的白公子近在咫尺,嘴唇开合,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在耳边说…… “姑娘?姑娘?” “……” 嗯?公子的声音怎么变了。 “还有气儿。” “姑娘?你醒醒?能听见吗?” “她是不是呛水了?” “来按住她肚子,把水压出来。” 耳边人声嘈杂,紧接着胃袋猛地一股大力推下,云七七当即压不住喉咙咳咳咳吐出两滩水,氧气瞬间填满胸腔,斗转星移,所有旖旎尽退,云七七猛然睁开双眼,头顶天光,面前两位渔民打扮的人脸上瞬间露出喜色。 “姑娘,你醒啦!” “你们……”云七七懵逼地看着这俩人,支起身四下打量,身下乌篷船,飘在波光粼粼河面上。没有白公子,没有水底宾馆,梦境破碎,现实是她一身狼狈躺在泛着鱼腥味儿的渔船上。 这是哪儿?她不是在怡香院的画舫上吗? “哎哟,姑娘你可算醒了,我和当家的早起收鱼,大老远看见河上飘着个人差点吓死咯。你家住哪里哟?”妇人端来一碗热茶递给云七七,眼睛不住地打量她,这么俊的姑娘咋还在水里,难道是谁家的小姐失足落水?可是这穿的又不像是小姐。 云七七觉察到妇人神色有异,面上不显,接过妇人的热茶,碗沿儿贴上嘴的时候拇指轻蹭过下颚某处。 面具不见了。 一碗热茶一饮而尽,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气。 按照这位夫妻的说法,二人早起来江边收昨晚网的鱼,发现她顺着水势飘在湖面上,远远看见她面色不像是溺水才没去报官给捞了上来。 “这是绵江渡口,距离西湖约十里水路。”云七七一听这距离心中一惊,她居然从西湖整整漂了十里水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迷雾团团,云七七从昨晚入水之后记忆全无,这诡异的情况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手悄然按上腰腹,松一口气,万幸的是身上重要的东西被她缝在衣服内,没有丢。她扯了扯黏在脸颊上的湿发起身对二位捞她上船的夫妻道谢。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说完利落一抱拳,扯出藏在腰间的钱袋子。 一二三…… 云七七看着手里的十枚铜板满脸尴尬,恨不得再一头扎进水里。 “本应重金奉上,只是我出门游历囊中羞涩,实在是……” 太丢人了,人家救了她一次,摸遍全身居然只有十个铜板! 云七七尴尬地脸上泛红,晨光映在身上清丽动人。对比钱袋子,她这张脸当真是一点都不寒酸。 渔民夫妻看呆了眼,只觉得她比见过的女子都好看,忙摇手:“不使得不使得,举手之劳,姑娘严重了。” “不不不,二位当真使得。” 云七七她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游历卜卦,讲究个不落因果,如今遇上好人救了她一次,怎能舔着脸说句谢谢就走,她心里着实过意不起。 “这样吧!我跟着师父学了些卜卦皮毛,给二位算一个今日财运方位。” 说完她指间弹飞手中铜板,哗啦啦几声脆响落在船板上,指间飞快盘算着。 “东南半里外水域亨通,保证二位今日捞个钵满盆溢。” “啊?你还真会算卦啊。”渔民夫妇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俊俏姑娘说卜卦就卜卦,架势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云七七粲然一笑,悄悄把十个铜板全留下,提气,脚下轻飘飘飞身几个纵跃,比燕子都轻巧灵活,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留下两位渔民夫妇惊呼。 “原来是位侠女!” * 装完逼就跑的云七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怡香院,而是就近找了出无人院落。她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本想摸两件衣服换,但是身上又没有钱,想了想还是没下手跑到房顶晒太阳自动风干,身上内力运转想查看下身体有无异样。 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儿。 云七七美眸微瞪,低头诧异地抚向自己小腹处,方才没察觉,运功之后才觉得丹田处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似的。 她再次运转养身诀,调动内力顺着静脉行走一个周天,云七七震惊地捂着自己肚子,不是她内力所致,就是热热的!仿佛是一股粘稠的暖流,又像是精纯无比的内力,总之困在丹田里不上不下,一运功就热热的! 卧槽,这是什么! 脑海中突然蹦出白公子的脸,紧接着各种缠绵记忆纷沓而至,光是想着身体就一阵发麻。云七七脸蛋一个爆红,难道她不是在做梦吗?! 不是吧,难道…… 荒谬的想法袭上心头,云七七太过震惊,立马翻进空屋紧闭门窗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检查。 白如凝脂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没有痕迹、没有斑驳、甚至感觉皮肤还比之前更好了。 特别完美!没有异常!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她身体这样子完全跟那什么之后的模样扯不上边。 可小腹处的温热虽然渐消,但确真真切切存在,还有那场异常真实的梦境。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云七七一咬牙,红着脸狠下心去探了探。 嗯……这个……好像……也没问题? 云七七真是犯了难了。别看活了两辈子,前世网络大和谐应有尽有,今生又在怡香院见多识广,理论知识丰富可是实践经验为零啊。 不痛不痒依然检查不出异样的云七七茫然了,秀眉皱起,手指碰到绣在衣服内的硬物,她指间一顿,扯开内置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通体翠绿的玉牌,上面笔走龙蛇刻着云霄子三个大字。 当初师父还未仙逝之前,老早交给她这块玉牌对她说,以后若是他仙去了,不要立木牌,这块玉牌便当做他的牌位。故此师父仙逝之后,这块玉牌她便从不离身。 渔人得利,出门有益。留有难,走青天。 昨日的卦象又浮现在眼前,师父叫她快走,其实就是冥冥中的一种预兆。 云七七心中凛然,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全身,她怕不是撞了精怪吧…… 啊啊啊!早该想到的!长成那个祸害样!看着就不像人!她功夫这么高,内力深厚,一定是在梦中被吸了精气! 云七七又是后怕又是悔恨,早知道饭她都不送赶紧走人便是! “师父啊,你托梦都托了,再多提醒我两句多好。” 她又去摸被缝死在衣裳内的口袋,扯开丝线,里面放着三个素色锦囊。金丝勾勒的莲花栩栩如生。 她拿出莲花半开的锦囊,试了试,打不开。证明时机未到。 云七七眸色清亮,瞳孔光晕晃动着不知在思索什么。樱唇轻抿,利落穿好衣裳,双手收拢长发随意给自己挽了个长尾,翻身离开这处无人院落朝着十里外的杭州城快速移动。 云七七用了半柱香的功夫跑到城门口告示栏,城门前告示栏围着好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嘿,听说了吗,怡香院的花魁姑娘紫嫣失踪了。” “听说啦,一起没的还有两位公子和一个护院。” “这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一点迹象都没有。” “大家都猜那两位公子其实是恶名罩住的采花盗,癖好恶劣十分凶残,掳了紫嫣姑娘。哎,可怜这么一个美人儿不知道要受到何种折磨。” “不对吧,紫嫣不是清倌儿啊,何苦大费周章。” “都说了癖好恶劣,谁知道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想些什么。” …… 云七七听到旁人的讨论神色便冷了下来,挤开人群去看告示栏,前面被挤弄的人本来面色不愉,回头蓦然对上一张朱颜皓齿,登时脸色立缓退鞠让出空隙。 “姑、姑娘……” 她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挤到最前处,告示板明晃晃贴着贴官府的告示,西湖画舫无故失踪四人。 云七七看过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果然出事了。 一个字,跑! * 云七七离开杭州城一路向西,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脚不停歇狂奔百里才缓下来。 行至一处小溪,溪水清澈沁凉,涓涓流淌,云七七半附下.身洗干净手,然后捧起一汪清水饮下,咕咚咕咚喝了两捧才罢休。 “呼……” 解渴之后觉得脸上被汗水和尘土浸的黏腻,撩起小溪水擦脸,又擦了擦纤长的脖颈,清澈的溪水倒映出她的面容,明眸皓齿,肌肤绵雪,因着赶路脸颊染上一层粉红。云七七自恋地感慨,她这辈子真会长啊,值了。 远离西湖百里,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许,也不再那么着急往西边跑了。眼看着天色渐淡,在附近循着一处荒废的庙宇,收拾了些干柴火又逮了一只兔子,转悠一圈捡到两块打火石,一片锋利石片,卷了芭蕉叶盛清水,心满意足走回破庙。 暮色霭霭,荒野山林中一处荒废的破庙前火光点点。 云七七转动树杈烤兔子肉一边抿了抿嘴唇,一边苦哈哈摸着小腹叹气。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 月照西湖,一条通体白玉的巨蛇安静地盘踞在湖底。月华丝丝缕缕落下,落在晶莹的鳞甲上,然后消失。 过往安逸摆尾的小鱼们突然一个抖动急速游走,蛇目虹膜闪动,赤红蛇信儿嘶嘶探出吻口。 廉靖好久没有在这种舒畅的修炼中醒来了。如鱼得水,水到渠成,成是不赖。 尾巴尖儿抖了抖,餮足的廉靖上君嗅了嗅身边的气味。 嗯?人呢。 这时一道醇厚的神识传来:“道友,我把她送上岸了,人类不能在水下太久。” 巨大蛇头抬起,幽深如黑海的眸子穿透湖水,在千米之上的西湖湖面,一只巴掌大的小龟昂头对月,吞吐天地之精华。 “我乃十万大山冰魄寒潭的蛟蛇,名曰廉靖,修炼至今七百五十载,多谢道友慷慨解困。”蛇头微颔,片刻后从口中吐出一块气魄极寒,灵气浓郁成浆的玉石,“此乃我寒潭中的千年冰晶,予以相报。” “哈哈,无妨。我名曰玄青子,早你修行六千三百二十载,小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望早日飞龙在天,遨游四海。” 廉靖没想到这老龟竟然已经七千余岁了!当真是大前辈。妖修中最是敬重强者,廉靖语气中带上几分敬重:“承前辈吉言。” 玄青子在湖面打了个转儿,背部纹路光芒一闪而过,仔细看下便能发现他的龟壳上居然自行演化出八卦,已是修炼成玄龟。 “你与那人类女子有渊源,且去寻她吧。” 水波卷动,一条长蛟腾雾而起,青云之上,明月相照,宛如梦幻。 舌尖儿探寻片刻,旋即化成一道清风,朝着西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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