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直到他们已经快到金羽城，慕真真都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居然……要带着师尊回家见父母了！虽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见父母，但是还是让她整个人都飘忽了。　　　　有师尊的飞舟赶路，他们三日就能到达金羽城，快到家时，慕真真特意提前送了信，让家里人有个准备。　　　　慕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不过人丁不算兴旺，也没有出过达官显贵。他们家信奉的是小富即安，故而一直扎根在金羽城中也没想过往上爬。　　　　金羽城是座普通的凡人城市，规模适中，繁华安逸，像慕氏这种想法的还有好几家，再加上新晋的望族，慕氏混在其中，可以说是相当不起眼。　　　　这天，慕氏门口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乌发玉冠，气质凌厉高华，俊美的好似玉雕。女的穿着水蓝色的长裙，罩着纱袍，不施脂粉，干净秀雅，清丽的仿若雨后山茶，独得一缕幽香。　　　　这一男一女，正是慕真真和凤渊。　　　　慕真真叩了门，对凤渊道：“师尊，我虽寄了信，不过家里可能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到了，才没人来迎，并非有意怠慢。”　　　　凤渊点点头，“你确定他们收到信了？”　　　　慕真真：“……”　　她怕是个傻子吧。　　　　她怎么就没想到，师尊的飞舟可比普通的飞剑传信快多了。　　更何况，飞剑传信到了此处，还要通过此处的凡人办事处中转。　　　　她怨念的瞅了凤渊一眼，师尊你明明看着我写信寄信的，都不早说……　　师尊，你就是传说中的腹内黑吧？　　　　她怨念的眼神太明显，凤渊轻笑了一声，解释，“我看你玩的开心，不忍拂了你‘云中遥寄一家书’的乐趣。”　　　　慕真真：“……”　　没有乐趣。　　真的一点都没有。　　云中遥寄一家书也不是她说的。　　　　慕真真郁卒的转过脸，算了算了，能逗师尊开心也是好的，师尊笑起来真好看啊。　　　　此时，恰好门房也打开了门，将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两位是？”门房看他们虽无随从，但气质容貌实在惊人，不由得狐疑，客气的问了一声。　　　　慕真真取出一个小玉锁，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着荷花鲤鱼纹，中间刻平安喜乐四字。　　她将玉锁递给门房，道：“我姓慕，你将这玉锁呈给这里的老太君，她一看便知。”　　　　慕家家风严谨，门房也不敢随意怠慢客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小心的接过来道：“两位稍等，小的这就去。”　　　　到此时，慕真真才终于有了近乡情怯的情绪，她忍不住唤道，“师尊……”　　　　“嗯。我在。”凤渊垂眸看她，低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平缓，奇迹般的抚平她的焦虑。　　　　慕真真没再说话，安静的看着地板发呆。凤渊眼神落在她垂着的头上，犹豫着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掌顺着头发滑到后颈的位置，然后挪开。　　　　慕真真耳尖轻颤了一下，红了。　　师尊总是像摸小动物一样的安慰她，虽然很喜欢，可是……真的很害羞啊。　　　　不多时，敬业的门房再度解救了她，他打开门，笑眯眯的道，“原来是姑太太和姑老爷回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后面，一个圆胖些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赶忙见礼，“见过姑太太，见过姑老爷，老太太在里面等您们呐。”　　　　慕真真呆若木鸡。　　现在是她哥哥当家了，叫她姑太太没错。　　但是姑老爷是谁？！　　　　她惊恐的转过脸去看凤渊，心中默默祈祷师尊千万别生气，万一师尊气的狠了，又一巴掌拍死她可就太冤枉了。　　　　凤渊扬眉看着她。　　　　慕真真疯狂的摇头。　　她真的不知情，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可怕的误会。　　　　管家和门房不知道这其中的风起云涌，在他们看来，女子回门，身边跟的自然是姑爷，怎么想，也想不到是师尊啊。　　见到慕真真摇头，还有些费解，不过仍是殷勤的将人往里迎，“两位主子请。小的给您带路。”　　　　慕真真讨饶的看了眼凤渊，跟着管家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称呼你？”　　　　管家忙道，“小的时候老刘的儿子，您叫我刘管家便好。”　　他说的老刘，是慕真真离家之前的管家。　　　　慕真真回想了一下，道：“原来如此。说起来，我离家时，你还尚且年幼，我也是见过你的。”　　　　管家受宠若惊的道：“大小姐还记得小的？哎呀，这可真是——”　　他激动的老称呼都回来了。　　　　“嗯，小刘子。”　　　　“哎。”管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个，小刘子啊。这位……不是我夫君。”　　　　管家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一脸的茫然：“那……那是？”　　　　“是我师尊。”　　　　管家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一跤。　　他干脆顺着这一跤跪了下来，冲着凤渊磕了个头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小的糊涂，小的糊涂，仙长勿怪。”　　　　凤渊衣袖一拂，一股清风将他托了起来，“无妨。不必如此。”　　　　管家擦了擦汗，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道：“但是……老太太，老太爷，老爷，夫人，都在文养堂等您呢，他们……都以为是姑爷。”　　　　这次轮到慕真真脚下一个趔趄，恨不得五体投地的晕过去。　　如果她现在晕过去，师尊会不会放过她？　　　　“师尊……”慕真真羞愧的道：“师尊莫气，都是我疏忽了，爹娘他们只是误会了……”　　　　凤渊摸了一下她的头，声音依旧平淡，脸上也不见怒色，“不怪你，我也忘了凡人的习俗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慕真真忙道：“一会儿，我先进去，解释清楚了再迎您进去。”　　　　凤渊眉心微蹙，“如此，你岂不是颜面大失？”　　　　“没关系的。”　　丢人就丢人，毕竟是亲爹亲妈亲哥亲嫂子，有什么丢不起人的。至于下人们可能会在背后嚼舌头，那些其实都无所谓。　　　　凤渊停下了脚步。　　　　慕真真也跟着停下来，紧张的望着他，“师尊？”　　　　凤渊沉默了一会儿，道：“就这样吧。”　　　　慕真真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点点失落，要是师尊愿意将错就错跟她把这场戏演下去就好了。　　　　到了文养堂，慕真真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去便道：“爹，娘，师尊和我一起回来拜会你们了。”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凤渊跟在她身后跨了进来，默默的站在旁边，表情冷淡。　　　　管家适时的跑过去在家主慕子睿面前耳语几句，他们这才知道误会了。　　　　满场寂静。　　　　慕子睿最先反应过来，忙起身迎了过来，袍子一撩就要跪下，口中直呼，“见过仙长。”　　　　凤渊广袖轻拂，托住他，“不必多礼。”　　　　慕父慕母也起身迎了过来，凤渊照旧不让他们行礼，微微欠身，“见过二位。”　　　　“不敢当不敢当。”　　　　他们默契的不提起之前的误会，又被凤渊气势所慑，说话都放不开，僵硬的聊着天。　　　　好在，他们来的突然，客房什么的都没有安排好，还是要现收拾，不然的话，收拾好了却发现是个误会，就更尴尬了。　　　　下人们被催促着飞快地行动起来，很快便收拾好了客院，慕子睿和慕夫人领着他们过去。　　　　慕真真和凤渊被安排在两个相邻的院子，凤渊道过谢后，又婉拒了下人，慕真真也是一样，只说自己不习惯有人时时服侍。　　　　兄嫂离开后，慕真真觑着凤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师尊生气了。　　　　可是……之前在门口被错认，师尊并没有生气，还主动安慰她，怎么忽然又生气了呢？　　　　她有些忐忑的犹豫着，凤渊看了她一眼，道：“这几日，你与亲人好好聚聚，早晚功课不可落下，我会在此闭关，免得你们拘束。”　　　　慕真真愣住，“师尊，你生气了吗？”　　　　凤渊摇头，“并未。”　　　　慕真真急切的解释道：“爹娘他们并非不欢迎师尊，只是事出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再加上之前的误会，才会怠慢了师尊，师尊千万莫要恼了他们。”　　　　凤渊垂眸，片刻之后，才道：“别想太多，我真的不曾生气。只是怕你们因为我不能好好团聚。”　　　　慕真真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原来师尊是觉得自己多余了……　　　　她为难的想，让父母兄嫂他们和师尊在一起，难免会彼此都尴尬继而冷场，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只好另作安排了。　　　　她想了想，道：“师尊，兄嫂平日里都事务繁忙，爹娘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健旺，多数时间都要静养休息，金羽城附近风景颇好，待我早晚侍奉过爹娘，咱们易容去这附近转转吧？”　　　　凤渊淡淡的点点头，“好。”　　　　慕真真目送着他进去，感觉他好像还是不太高兴，不过好像又好了一点。　　　　所以……果然是因为感到自己多余了吗？没想到，师尊还会纠结这样的小事。　　　　她静静的站着，感觉有些喜悦。　　　　以前她总觉得师尊高高在上，不染纤尘，完美的不像话。她从来不敢鼓起勇气靠近，却又奢望师尊会垂青于她，也真是可笑。　　　　这一次，她主动去靠近，去了解师尊，才发现以前自己对师尊的认识多么浅薄，她爱上了一个她自己臆想出来幻影，那只是师尊的一面，却不是完整的师尊。　　　　师尊他，是有血有肉，会开心会生气，会体贴她关心她，也会需要她的回馈。他是，真的重视自己这个徒弟的。　　　　虽然大逆不道，可是……了解到更多以后，她更喜欢师尊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