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说的姿势

这次跟上次不同，她的阴阳眼没有被蒙蔽，所以虽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那间男生宿舍，但是细节却不并一样。　　　　宿舍的四壁一半是漆刷平整的白墙，一半是斑驳粗糙的泥墙，各种蚁虫耗子在地面上乱爬；原先摆着两张上下铺床的位置，此刻一处还是普通的床铺，另一处却横放着一具棺材，棺材上的花纹古老隆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角摆着篮球纸箱鞋子等杂物，同时也堆着像是陪葬品的各种瓷罐陶罐。　　　　就仿佛两个不属于同一个年代的空间强行碰撞在了一起，交错叠加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不协调的房间。　　　　身后的婴儿笑还在持续，声音在诡异的房间里回荡，纸甜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的是那个跳楼的女鬼，她的嘴角咧开到了耳根的位置，仿佛下半张脸就只剩一张嘴，眼角吊提，露出一个无比阴邪的笑容，而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持续不断的婴儿笑声正是从她那硕大变形的嘴巴里发出来。　　　　从一个成年女性嘴里发出婴儿尖细的笑声，这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女鬼怪笑着逼近，纸甜四肢僵硬，被逼得不得不一步步后退，直到抵着身后冰冷坚硬的泥墙，就在这时，背后的泥墙里突然伸出两条胳膊，环住她的腰将她向后拖了过去。　　　　“啊——”纸甜吓得尖叫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拖进了泥墙深处，被里面的东西一把抱住。　　　　四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缺失的视觉让她的恐惧加倍，她疯狂地挣扎踢打起来。抓着她的东西被她踹开了，她立即四肢着地往前爬，然而那东西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向后拖去。她被抓住右脚，感觉那东西试图爬到了她身上压住她，她原地一个翻身，用背抵着地面借力，咬牙抬起腿，准备发力狠狠的踹那东西一脚。　　　　就在这时灯亮了。　　　　不是一盏灯亮，而一整个馆厅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四周瞬间亮如白昼。　　　　纸甜依旧紧绷着肌肉积聚着力量，然而看清抓着自己脚踝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时，完全愣住了。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声，紧接一串脚步从电梯处向这里快速移来，“甜甜，我回来了，严上进那里出了点事，你——”　　　　声音戛然而止，卢引风站在原地，双眼瞪大，手上拎的外卖直接掉在地上，汤汤水水全部洒了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纸甜看了看身边铺满一地的资料纸，又看了看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的手还紧抓着她的一只脚踝，而她主动将另一只脚抬高悬在了他的头顶。　　　　这空无一人的图书馆，这一地的狼藉，这不可言说的姿势……任谁看了都会想歪。　　　　抓着她脚踝的手松开，她也讪讪地缩回脚，尴尬得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压低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障拍了拍衣服，身上被她踹得全是灰，亦压低了声音：“一会儿跟你解释，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　　　　话音刚落，卢引风一脸震惊地靠过来：“甜甜，你俩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　　　　她该怎么解释？告诉他她被鬼袭击了，以为眼前的男人是恶鬼，因此跟他在地上扭打？　　　　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卢引风会信才怪。　　　　纸甜想了想：“图书馆的灯突然熄灭了，我害怕之下慌不择路，撞到桌子摔倒了，把资料都撞翻了，这位同学好心过来扶我，不小心跟我摔一块了。”　　　　卢引风蹙眉道：“你们那种……姿势，是摔出来的？”　　　　纸甜转开脸，掩饰住微微发红的脸皮，装作没事人的去捡地上的资料：“不是摔出来的，难道还是别的？这里可是图书馆，二十四小时监控，到处都有摄像头。”　　　　卢引风想想也是，再怎么荒唐也不可能在图书馆里吧。转头疑惑地看着落在感应门旁的一堆资料：“你摔跤，怎把资料撞飞到大门那去了？”　　　　纸甜回想刚才被这一堆仿佛成了精的纸片追咬的情形：“估计是风吹过去的吧。”　　　　这时一名保安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向他们三人道：“果然有学生在，刚才突然跳闸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　　　　“行，没事就行，哎呦这地下这些纸是怎么回事？这是文献资料啊，你们怎么能把资料扔在地上！咦，那怎么还有撒了的饭盒？图书馆严禁带食物进来，你们居然违反规定！你们这三个，以为放假人少就能在图书馆里胡闹了吗？把卡拿出来，按规矩先扣七天，七天内禁止进入进图书馆。”　　　　卢引风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揽着保安的肩膀往门外走去：“师傅，抱歉抱歉，您别生气，先听我解释，你大半夜的巡逻也辛苦了，来，您先抽支烟……”　　　　卢引风去搞定保安了，纸甜则蹲下来收拾地面，叶障走过来帮忙。纸甜探头看门外两人交谈甚欢，不会注意到她这边，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楼上的古籍室查资料，灯突然灭了，我觉察到有鬼魂的气息，所以下来查看，发现了你。”　　　　纸甜感慨：“小哥哥，这次多亏又遇见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把我从阴鬼路里拽了出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从那女鬼手里逃脱。”说着四顾看了看馆厅，“我当时逃进电梯上行了三分钟，还以为被那女鬼带到顶楼去了，原来一直在同一层里乱转。”　　　　叶障皱眉：“那个女鬼为何突然缠上了你？你做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做，难道是上一次车祸时，女鬼主动开口对她说了话，因此被她盯上了？　　　　“我不知道，不过，她把我拖进的阴鬼路是之前我在柏园进去过的那条，就是那间不存在的339室。”　　　　“同一条阴鬼路？”　　　　“嗯，只是这次我的阴阳眼没有被蒙蔽，所以那空间内的情形跟上次看到的稍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　　　　纸甜回想着那房间诡异的格局：“感觉就像是将一个宿舍和一座坟墓压叠在了一起，又像宿舍，又像坟墓，里面还摆着一具棺材，我当时看着那棺材，特别害怕会像恐怖电影里一样突然蹦出个千年老僵尸出来。”　　　　叶障沉吟了片刻：“如果那个女鬼将你引上了同一条阴鬼路，那她跟柏园里骗你的那只鬼恐怕也有某种关系。”　　　　“对了……“纸甜顿了一下，“有件事特别奇怪，车祸那次，那女鬼怀里就没有抱着襁褓了，刚才也一样，可是她的喉咙里却发出了婴儿的笑声！太碜人了，你看我胳膊上这层鸡皮疙瘩，到现在都没消下去。”　　　　纸甜说着捡起一张纸，表情突然就变了。　　　　“怎么了？　　　　纸甜双眼惊恐地闪烁了一下，将纸摊到他面前：“你看上面的脚印。”　　　　叶障低头看去，那纸上有一枚黑乎乎的印子，很小，跟野猫的脚印差不多大，形状却跟野猫的有些差别，更像是——一枚婴儿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