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子由,真巧……”

“咦,庄兄岳兄……原来你二人也在此处……”

“这位公子……这不是照生吗?不对不对……如今应该改口叫陈大驸马才是……”

“二位……哦,原来是庄兄和岳兄,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话说……照生你不是应该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的吗?怎么突然回苏州了,回来了也不来湖光书院看看咱们,照生,你莫不是飞黄腾达了,便忘了咱们这帮昔日同窗?若真如此,也忒不厚道了……”

“呵……庄兄还是这般风趣,我等同窗五六载,你当知我身体底子生来欠佳,此次回苏州正是为调养身子,说来抱歉,近来琐事繁多,委实抽不出时间,改日……改日必定回一趟湖光书院……”

“照生既有此话,证明并未忘却我们这帮同窗……”

“当然……当然……”

“庄兄岳兄你们也别站着了,来来来……坐坐……”

“那我二人却之不恭了……”

好好的一场赏听盛宴,竟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中途打断了,陈闲心叹真是扫兴,目光瞥向对方,细细回忆一番这两人,果然皆是湖光书院的昔日同窗,一人叫庄志富,一人叫岳溪,两人还都是湖光书院才名在外的大才子,在苏州也颇有盛名,且两人皆出自于大富大贵之家,但陈闲与这二位曾经并无私交,仅是在同一间书院读书,也免不了时常一同参加书院或外面举办的聚会等,既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陈闲敷衍几句也便不再主动搭理这二人了,继续享受着自己的曲乐大餐。

庄志富和岳溪大大方方地在这张圆桌前坐下了,他二人身后各站着一名跟班,庄岳两人友善的笑着,也没再讲话,目光却时不时地瞥一眼女扮男装的暖儿,随后两人眼神交流一阵,大概在猜测暖儿的身份,他们认为这个并不难猜,单从暖儿的年龄气质及其靠近陈闲的座位,那多半是陈闲现在的婢女了。

二人对一个婢女兴趣有限,这时候开口出声也不合时宜,便暂时投入到了听曲当中。

舞台正中央的琴案前,白裙广袖的珠玑眉目低垂,已完全沉醉在琴曲的世界里,芊芊玉指时而缓慢时而风快地拨弄琴弦,这首曲子的曲情分外分明,像是在向人讲述一个故事,第一段讲入世情景,第二段述说见闻,第三段倾诉忧愁,第四五六段一下子豁然明悟,曲子的第一部分高潮陡然出现,珠玑拨弦的手速加快的同时,琴声千回百转急剧而上,婉转又不失激昂,在座的众多听者无不是感到大快人心。

陈闲不由点头赞赏:“这转折当真微妙,可见功力之深。”

他声音不大,暖儿听见了无意识连连点头:“嗯嗯嗯……”

然后自叹不如又有些羡慕的说道:“不知道暖儿什么时候才能弹得这么好,不,能有这位姑娘一半好就满足啦……”

“气馁了吧……”陈闲低声怪责道:“眼前有一座山是好事,能让你知道你还需要走多远,功力是需要时间堆积的,这位姑娘少说弹了十五年,暖儿你才学了多长时间?怎么能对自己要求这么低?要超越……知道吗,超越这座山……”

“嗯嗯……暖儿知道啦。”

不得不说陈闲这碗鸡汤非常管用,原本有些气馁的暖儿立时变得信心满满,倒是不知道这碗鸡汤能让暖儿受益多久。

……

……

主仆两人耳语几句,又都全情投入到听曲当中。

同桌的叶子由一直听得很入迷,未曾留意到陈闲和暖儿有过短暂的交流,庄志富和岳溪倒是看在了眼里,却并未听清楚陈闲和暖儿说过些什么话。这二人虽有才子之名,想必今晚不是来听曲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在欣赏珠玑的那张俏脸,对身旁发生的细微之事也丝毫没有错过,可见这二人对于听曲根本是心不在焉,也不时下意识观察一眼陈闲,到底是对现在身为大驸马大国婿的陈闲颇感兴趣。

曲子已经将近弹了一半,今晚这是陈闲在这个古代世界听到的最有水准的曲子,不时陶醉地点点头。

庄志富对于陈闲的这一举动颇觉有趣,忽然耐人寻味地笑着问道:“照生在京都国子监苦学两年,如今琴棋书画等……怕是大有涨进吧?抑或是说……因为当了驸马,所以才懂得了欣赏琴曲?”

他一直温和的笑着,语气用词也十分得体,好似只是出于关心,让人难以听出他话中有话。

陈闲上一世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这种话他一听就能立即明白,回答也是耐人寻味:“庄兄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是当了驸马才懂得了欣赏琴曲,说实话……以前是真的不懂。”

“呵……照生以前在书院便不好乐曲之事,只怕现在也不是真的懂音律识乐理吧,没事……反正照生你已然可一世清贵,多是闲中取乐,往后也用不着这些了……”庄志富依然笑得很温和,这些话分明带刺,但自他口中说出来,却感觉只是好友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甚至有种咱俩又不是不清楚彼此的才情学识有几斤几两,在熟人面前不懂又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叶子由听见这些话,分神看过来,待细细想过这些话中之意,眉头不由皱起来。

暖儿自他们开始交谈,便已无心听曲,她虽一时间难以理解庄志富的话中之意,却能感觉到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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