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我又怎么能走呢?    我抽出匕首跳下马背,急忙冲上前去,死死拽住一个马匪的衣角,扬起手来,想要一刀刺他,好让他放开阿青。    谁知我的力气还是太小,他很快便也发觉了背后偷袭的我,一把就把我推倒在地,转过身来,一脚踩在我的背上。    “死丫头,你的花招倒还挺多。看老子们一会儿怎么玩你的小哥哥。”    他们又在我面前围着阿青拳打脚踢了一阵,直到阿青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才把拖过去,绑在马后。    方才被阿青压在地上的马匪飞身上马,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凌厉地一抽,那一鞭如此之响,似乎就抽在了我的心里。    那样火辣辣地划开了一个口子,血肉翻滚,鲜血淋漓。    我哭喊着叫他们住手,可是无济于事。    马拖着阿青原本也早已被他们殴打得残破不堪的身体,在草地上奔驰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否则以他素日的本领,本是有办法让马停下那不断奔跑的马蹄的。    可是他此刻却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被马匪踩在脚下的我,任由马拖着来回一路地飞驰。    夜色还未散去,我看不清那草地上是否沾满阿青的血迹,我也不敢仔细去看,心中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绞痛。    踩在我身上的马匪跟着欢呼雀跃地嚎叫着,我在他身下却只能眼看着阿青被他们这样活活地折磨。    他被马匪拖拽了几个来回,再回到我面前时候,已经满身是血。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他也望着我,眼睛依旧睁着,身体衰弱,气若游丝。    他不肯闭上眼睛,我方才想起他下马前对我说的话,他说为了不让我伤心,不管怎么样,他都会走在我的后面。他如今咬着牙,撑着一口气望着我,只为兑现我与他之间最后的承诺。    我用手慢慢摸向就落在手边的匕首,扬起手来,正欲挥手与阿青作别,谁知被踩着我的马匪发觉,一脚踩在我的手腕上,狠狠地碾了几下。    “想死啊?你死了,大爷们还玩什么?”    他用他的脏手抬起我的下巴,端详着我的脸不由笑道:“方才夜黑没有看清楚,倒还真是个小美人儿。    我听见身后阿青用尽最后的力气,痛苦与虚弱交杂地声音喊道:“放开她”。    我从未听过他这样从肺腑之处发出的嘶吼之音。    那个平时里总是轻言细语的阿青,那个我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最温柔的少年,就这样凄厉的一嘶吼,似乎抽干了他全身最后的气息。在那之后,我的身后归于了一片沉寂,再没有半点响动了。    我不知阿青是否已经离我而去,被马匪的脚狠狠碾着的疼痛比起心中的苦痛简直不值一提,奋力地用另一只手去够那刀刃,只想追赶着他的脚步随他一起离去。    没有阿青的这世间,我总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攒动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一个二三十人的马队在暮色渐浅的薄夜中举着火把向着我们而来。    到底是什么人?是马匪?还是汉人?    情况似乎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我希冀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火把,仿佛他们能够照亮我的心一般,不断地祈祷他们能够救救我和阿青。    那马队也如愿逼近了,他们似乎早已发现我们,只听几声简短的交谈声音,几只利箭在风中呼啸而来。    踩在我身上的马匪惊呼“快跑”,却已然被一箭封住了咽喉,在我身边重重地倒下,我望着他惊慌的眼神,此刻已然没有了方才戏虐我和阿青一般的娇纵。    在一旁折磨阿青的两个马匪见到同伴倒地,急忙爬上马背想要逃走。可是此时奄奄一息的阿青还被他们紧紧地拴在马后。    我连忙捡起地上的匕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飞身扑过去一把抓住阿青的衣襟,顺着他被拉扯的身体爬向前,一把牢牢地抓住绑在他身上的绳索。    马却已经开始拖着我和阿青的身体在草地上飞驰了起来,我死命拽着捆着阿青的麻绳,用手中的匕首来回地割。    绳索很粗,韧性也很强,半天也割不断,身下的被推拽得生疼,但望向旁边奄奄一息的阿青,却也顾不上许多,拼命地来回割着绳索。    终于绳索在刀刃的摩挲中断裂了,我松开手,抱着阿青的身体被留在了原地。    我缓过一口气来,立马哭喊着轻轻摇着怀中的阿青,他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望着我,淌满鲜血和泥泞的脸上,竟忽然露出如同暴雨初晴,枯树生花一般的笑容。    “阿鸾……我答应你的,没有食言吧……”他声音那样衰弱,后面的话越来越轻,以至于后来在唇边呢喃的声响我都已经听不分明,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安详的笑意,一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眸光亮却也越来越暗淡了下去。    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吉婆大娘离开我时的样子,她的眼睛里的光也是这样暗淡了下去,逐渐失去的了往日的光彩,就再也没有醒来。    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我急忙摇晃着阿青的身体,哭喊着说:“阿青,你不能死,你答应我要一直守着我的,我还在这里,你怎么能离我而去呢。”    可是阿青似乎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他的神情已经开始恍惚,那样子如同大娘走时一模一样,眼皮也跟着逐渐沉了下去。    身后的追上来的马蹄声已经渐渐地逼近了,是敌是友还并不分明,而我却置若罔闻,只顾抱着阿青,旁若无人地哭喊。    那一刻我根本来不及去辨别敌友,我只知道不论是敌是友,阿青生,我生,阿青死,我亦不独活。    “阿青,阿青”我似乎是使尽全身的力气摇着怀里的阿青,他盍眼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浓稠不堪的黑暗泥沼中,我的眼里只有阿青,而他却看不见我。    看着他就这样睡去,丝毫没有反应,我恫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阿青染血的衣襟,眼泪浸湿了我们的衣襟。    可是阿青还是没有应我。    我绝望地趴在他的胸前抱着他的身体哭泣,我与他邂逅时的情形充满了脑海,站在草原上清秀好看的少年,看着茫然四顾孑然一身的我,缓缓走到我的马下,用一双皎如星月的眼睛望着我“姑娘,你迷路了吗?”    我的阿青,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眷恋,难道也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吗?    我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我把头狠狠地压在阿青的胸口,放声地大哭,口中不断地叫喊着阿青的名字。    “很痛诶,阿鸾。”    猛然间,我感觉到身下的阿青似乎动了一下,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又浮现在耳畔。    我抬起头看着阿青睁开疲惫的眼睛,一脸苍白的笑意看着满脸泪痕的我,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吃力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我潮湿的脸颊:“刚才只是懵过去了,听见你叫我,不停不停地叫着我。我说过,就算我去了地府阴曹,只要听见你叫我,也会立刻回来的。”    “如果你骗我,那你记得,就算是九泉之下,我也定会去寻你,跟你讨个明白。”我哽咽着说完,强压住猛烈跳动的心脏,看着阿青对我莞尔一笑,鼻子一酸大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好……好。”阿青赶忙擦掉我脸上的泪,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强了几分,我忙扶起他的身子,让他靠着我坐起来喘一口气。    这时我们才看清方才射杀马匪,在我们后面紧紧跟来的人,已经在我们身后默默地端详了许久,而我却一直熟视无睹。    他们穿着汉人的衣服,纹饰华丽,看着就来历不俗。他们的腰间都佩着长刀,马背上挂着弓箭,方才就是那箭贯穿了踩着我的马匪的咽喉。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大叔,气宇轩昂,看起来像是达官贵人,穿着素雅的长袍,披着玄色的裘绒的大氅,腰间别着一块纹饰奇怪的玉佩。    他望着我和阿青,轻声问道:“你们两个还好吗?”    我怔怔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感激和疑窦。    他对着身后的一个看起来略文弱的先生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立即下马,抱着一个木匣子,一路小跑过来,我生怕他要做什么,急忙用身体护住怀中虚弱的阿青。    那人见我如此,淡淡地笑了一声说:“我是一个郎中,我家老爷叫我给这位小兄弟看看伤势。”    我狐疑地望向坐在高头大马上,目若高山流水,月朗清风的大叔,抱着阿青,仍不肯把阿青交给他们。    他看着生疑的样子也被逗笑了:“姑娘,此人当真是个郎中,不然我聂壹带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白衣,来这茫茫北漠里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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