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X先生”事件已经过去两周时间。

是夜,诸葛诗景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虽已步入十二月份,天气稍稍转冷,尤其是在夜间,但他仍旧惊出了一身冷汗。

打从一周前,诸葛诗景就开始重复做着一个同样的噩梦。这梦与“X先生”无关,也与夏月无关,可以肯定的说,它与诸葛诗景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关联。而它之所以恐怖,是因为这个噩梦异常清晰,诸葛诗景甚至可以记住梦中的物件陈设,并且在做梦时,诸葛诗景还可以意识到他正在做梦。

但即便如此,诸葛诗景仍旧没法改变整个噩梦的流程。

梦里还是在医院的病房中,灯亮着,却冒着红色的光。那光看起来并不柔和,却让人有些睡意。诸葛诗景不自觉的爬下床,然后一步一步踏上顶楼,迎着寒风纵身跳了下地。落地的时候诸葛诗景并没有直接醒来,他甚至感觉到痛,感觉到血液从他的身子里蹦出,然后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渐渐停止。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梦到过死亡,尤其是从高空坠落。有些学者认为,如果在落地、死亡的时刻你没有醒来,那么你就不会再次从现实世界苏醒,你剩余的所有生命将与你的噩梦一同消逝。

然而诸葛诗景没有在死亡的时刻回过神来,更没有从现实世界上死去。他只是躺在地面上,静静听着心跳停止,感觉到皮肤变冷变僵,直到最后,一声清脆的敲响把他唤醒。

这声音是从哪来的?诸葛诗景不知道,他所住的虽是多人病房,但房间里却只有他一名伤患。此时房门牢牢扣着,灯没亮,身边的两个病床也是空荡荡的,所以很显然,那清脆的敲响并不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那是什么?诸葛诗景没心情知道,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00:36,离黎明还远得很,却恰好是日本的室内逢魔时(日本阴阳道称为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候,也是人与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诸葛诗景感觉整个房间,甚至是整栋楼都静得骇人,那些住院的病患今天似乎都失去了呼吸,不叫不闹,连半点护士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

诸葛诗景扭了扭僵硬的关节,打开窗户,靠在窗边点了根烟。这个点医院的店铺都收摊了,扫地的阿姨也还没出动,所以住院部前的院子也静得恐怖。

但最让诸葛诗景觉得最恐怖是不远方的街道显得相当的不自然,平日里发着让人瞌睡橙光的路灯熄了六盏,且没有任何一辆车子从这边路过。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诸葛诗景撵掉烟头打算继续睡觉,可这时,他却再次听到那清脆的敲响声。那声音听起来很近,却又有些距离,声音大小恰好能让诸葛诗景听见,如果正干着别的事,他兴许会不经意的忽略掉。

可现在是午夜,诸葛诗景正在一栋静得出奇的房间里,要说听不见,那才是最古怪的事。

是什么声音呢?诸葛诗景猜不出。要比敲击墙壁来得脆,又要比敲击木头来得厚实,那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先前没提到过,自“X先生的来访”事件结束后,一切都回归到正常生活里。那插进诸葛诗景大腿的一刀虽然没能要了他的命,但夏月这腹黑妮子下手贼狠,这一刀不仅刺穿了诸葛诗景的动脉,还重伤了他的肌肉组织群,为防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他只能顺着家人的意愿住进了这家颇有口碑的三甲医院里。

起初的一周诸葛诗景几乎没法下床,稍稍使劲他的大腿就疼得厉害,也亏得何惜之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虽然何惜之对诸葛诗景,哦不,是对任何事情仍旧保持着冷冰冰的态度。以何惜之的说法,照顾诸葛诗景只是受领导所托,但诸葛诗景还是能感觉到,自“X先生”事件后,他与何惜之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羁绊,要说没有滋生情感,那是绝不可能的。

诸葛诗景原以为何惜之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伤愈出院,但一周前她突然说有急事要离开N市一趟。他问何惜之发生了什么,何惜之却支支吾吾的告诉诸葛诗景她要回老家,诸葛诗景便也不好再留,也正是随着何惜之的离开,诸葛诗景开始反复做起那莫名其妙的噩梦来。

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诸葛诗景的梦里至少也会有何惜之的影子吧?但没有,梦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孤独的诸葛诗景一跃下楼,可如果说诸葛诗景的梦和何惜之没有半点关系,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可能是一个人在病房里呆着太压抑了,诸葛诗景一向都不喜欢住院部里那随时都能闻到的消毒水味。

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在可以下床以后,诸葛诗景有事没事就到处溜达,所以这整栋住院部的每层楼包括天台他都熟得很,而也正是因此,他清楚的知道,他脑袋上的病房是全空的,之前住在里头的老爷爷在不久前便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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