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她要么找个由头跑了,要么就安安静静待到最后。可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能转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贴上来跟我说话,好似我俩交情真的很好一样。”  白日小娘子们的聚会早已散了,陆琅琅回到了那个偏院当中,跟谢晗夫妇一起用晚膳。陆琅琅便说起了白日所发生的事情。孙兰儿厚颜无耻的行径,让陆琅琅大为观止。便是此刻复述起来,陆琅琅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小娘子的行径,谢晗不太好置评,但是谢老夫人笑了,往日里,这样两面三刀,翻脸不认人的行径,京都中的妇人也偶尔有之,而后来谢晗出事了,这样的嘴脸她就见的多了。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像这位小娘子如此拉的下脸来,就可见她父母的品行。而这样能豁得出脸面的小人,则是最可怕的。你想想,若是她今日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觉得她不过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娘子,以后若是再见面,你说不得还会再嘲讽她两句。可是她小小年纪,就能舍得下脸面,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再见她,也会心里有所提防?”  陆琅琅想了想,“原来我准备暗中去收拾她一顿的,可是她这般,我就觉得跟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计较不出个什么。”  谢老夫人闻言,叹了一声,“是啊,连脸都不要了的人,总能活得更久一些。反而是心里有一道坎的人,过不去了,反而自己把自己逼死在那里。”  她不知道想起了谁,语气很是唏嘘。  谢晗给陆琅琅使了个眼色。  陆琅琅连忙打岔道,“可是要是就这么让我算了,我又觉得不痛快。就算她后来陪笑脸,可她前面给宋家姐妹添堵,想让我丢人可都是真的。我还是想去给她家找点麻烦。”  若换到平日,谢老夫人少不得要压压她这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今日的事情让她想起了一些不痛快的往事,不免有些迁怒,“去吧,听说她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明白了。”陆琅琅有点惊喜,这还是头一次谢老夫人没说她“胡闹”。  陆琅琅吃完了,就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谢老夫人望着她消失在墙头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谢晗走过去,搂住她瘦弱的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这个性子,怎么也不会走惠懿皇后的旧路的。”  谢老夫人怅然,“要是娘娘有一分与琅琅相似的性子,也不至于是那样的下场。”  夜风太大,谢晗扶着她回屋,“这天下就要乱了,琅琅的性子不能以一般女子的性情去约束她。便让她肆意些,好歹也图个痛快。”  谢老夫人抬手打了他一下,“这个小魔星,再不管,只怕她都敢去造反了。”  谢晗有些不以为然,“这天下……”他呵呵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再说陆琅琅换了男装,出了门。虽然她来归州时日不长,但是她那个性子,哪里可能只乖乖待在宋府,早就跟童昊溜出来好几趟了。  归州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物产富饶,虽然近来重兵压境,可归州的小老百姓们还是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甚至还因为多了兵士出入城中,生意兴隆了不少。  陆琅琅没有直奔府尹的宅院,而是乘着宵禁的时辰未到,在这城里逛了起来。  玉带河是归州府出名的热闹所在,河上的画舫,河畔的茶楼酒肆,在这春寒未尽的时候,仍然热闹非凡。  陆琅琅站在一座石桥上,望着沿河那些个灯火通明的窗口和画舫,忽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混沌。“哎吆。”陆琅琅脱口而出,也不知何处飞来一颗石子,砸在了她的肩膀上,打断了陆琅琅的走神。  她回头一望,真是童昊,不知道他从哪里出来,正坐在桥头的石墩上,看着她。  陆琅琅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翁翁,你都去哪里了,也不带我一起玩。”  童昊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晚,这么一个人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闲极无聊,出来找一个人的麻烦。”  童昊切了一声,“那不如跟我去玩。”  “好啊好啊。”跟着童昊去找南曙宫的麻烦,可比去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有意思多了。陆琅琅这般想着,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差不多年岁的小丫头。  童昊带着陆琅琅避着人,来到一条街的后巷,悄悄地翻过两个院子,伏在了屋顶上,用手指往前面指了指。  陆琅琅伸头一看,前面一个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可偶尔有微弱的银光一闪而过,那是兵刃反射过来的月光。  陆琅琅悄声问,“什么来头?这架势,要干票大的啊?”  童昊冷笑,“就是暗算我的那个兄弟的嫡系人马,我正好见过领头的几个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反正对头的对头,就是朋友。只要坏了他们的事,我乐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那人是不是个好鸟呢。”  童昊的左臂受了重伤后,到底没能恢复如初。但是他的内力却是恢复过来了,好在他惯用右臂,虽有影响,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他好了,暗算他的那些人可就倒了霉了。童昊往日的性格喜欢直来直去,可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给捅了一刀,他看南曙宫无论是谁都别有居心,索性改成了慢刀子割肉,隔三差五,便收拾掉几个心怀不轨的人。可偏偏又不留下明确的线索,弄得南曙宫内那些人整日疑神疑鬼。  想谋夺南曙宫势力的那些人提心吊胆、瞻前顾后,别提多难受了。  可是这样,针对童昊的陷阱也越来越多,只是童昊在暗,他们无的放矢,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两个人在屋顶上吹了好一会儿夜风,陆琅琅摸摸肚子,有点儿后悔,早知道等这么久,就应该再吃一顿热乎的再来。“什么时候动手?”  “等着吧,虽然我乐意出手收拾这些不孝子孙们,可是也不能白出力啊,能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陆琅琅无语,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蹲着去了。    夜渐渐深了,沿河的街坊都安静了许多。有两匹马儿,嘀嗒嘀嗒信步行来。而那马上的人,正是欧阳昱和燕回。    今日欧阳昱进城是历旬的公务,办完正事之后,他倒是习惯性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城里走上一圈。毕竟,光看城防图,好多防守漏洞是看不出来的。一个好的将领,不能只端坐在帐中纸上谈兵,有些事情,必须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人。    燕回落后半步于欧阳昱,跟着欧阳昱跑了半个归州府城,他又冷又饿,“将军,我瞧着前面那家汤饼铺子还开着呢,今晚还照旧去吃一碗如何?”  欧阳昱脑中还在思考着城防的问题,闻声便点点头。  两人来到那个汤饼铺子前下马,燕回接过欧阳昱的马缰,扬声道,“两大碗汤饼,切上一盘卤肉,一切照旧……咦,这是换人了?”  锅灶前忙碌的汉子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我阿爹今日腿痛,站不住,我让他回家好好歇着,我来守这摊子就成。”  燕回哦了一声,栓好马,进了铺子便在欧阳昱旁边坐了下来,习惯性地东张西望。铺子里还有几个人,正埋头吃着汤饼,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燕回笑笑,“这家汤饼铺子生意挺红火啊,这深更半夜都招来这么多客人。”  欧阳昱方才进来时已经扫了一眼,此时也不抬头,“白日干活自然白日吃饭,晚间干活自然晚间吃饭。有什么稀奇的。”  那些吃汤面的人听见跟没听见一样,呼噜呼噜吃完,在桌子上放了钱资就离开了。  灶台前的汉子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两位请慢用。”  欧阳昱摸起了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店家,有件事情,想跟你打听一下。”  那汉子离开的脚步停了一下,“您尽管问。”  “坐下说话。”  “没事的,我站着说话就行。”  欧阳昱的双目慢慢地抬起,对上了那个汉子,慢条斯理地问道,“其实我就想请你吃一碗面,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那汉子闻声色变,顿时往后窜了出去,大喝一声,“动手。”  铺子的后院和隔壁,数十个黑衣人涌了进来,持刀朝着欧阳昱和燕回当头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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