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拿着宋家姐妹当逃课的幌子,陆琅琅对于哄小姑娘的热情就大大减退了。第二日又过去坐了坐,便借口回了偏院,咬牙切齿地抓紧时间背诵谢老夫人布置下来的新功课,一本前朝某位著名医官写的《脉经秘要》。  要问陆琅琅为何这么乖,那是因为月前她跟谢老夫人打赌又输了,童昊费了好大功夫给她弄来的一本《机关要术》如今被谢老夫人押在手里呢,想要看一章《机关要术》,必须得背完一本谢老夫人给的书籍。  陆琅琅如今想起来这个赌约就悔不当初,打赌那会儿,她们还没出发来归州,家中并没有太多的书籍,她窃以为谢老夫人自己默写下来的书籍,篇幅应该不会太长。谁知道,一来到归州,宋老太爷就贡献了自己书房里多年的珍藏。  陆琅琅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走得最漫长的路,就是谢老夫人的套路。  (谢老夫人:呵呵,呵呵呵……)    这种客气又洒脱的态度,反而让宋家姐妹格外喜欢她。随着日子的迫近,宋鸾娘心里越紧张忐忑,看到陆琅琅这种泰然自得,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天天来找陆琅琅说话。  这天,丫鬟一早又来请陆琅琅,“表小姐,今日一些世交家的贵女们结伴来看望小姐,小姐想请您过去一道玩耍。”  陆琅琅刚想说既然有客,我就不去打扰了。  可谢老夫人在房中听到了,就喊她过去,“让你背《仪礼》,你还真的是背过就忘了。”  陆琅琅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今天这个可真的不是一般的聚会。  昏礼之后,少女便成了妇人,如果随夫家去了外地,这些闺中的好友很有可能此生再无法相见,故而在出嫁前,会约好友们再聚一聚,而闺中密友们也借此机会给新人送上礼物。只是后来,这样的聚会也成了昏礼前一次重要的礼节,凡是有往来的世交,都会让自家未出阁的女子前来送礼。算是未出嫁的少女们难得的不用跟随家中长辈的独立交际。    谢老夫人摇头,“你呀你,只走脑子不走心。来,这是我给你备好的礼物。拿去吧。”  陆琅琅从来不知道跟谢老夫人他们客气,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盖子,随那丫鬟去了。    今日的宋府后院装扮一新,比起平日里的清雅,平添了些喜庆。  宋家姐妹都打扮得很华丽,接待着归州府的贵女们。不管是真心喜欢还是厌恶,来者是客,她们总得招待周全了。  陆琅琅到的时候,接待客人的厅堂里已经到了好几位小娘子了。  宋鸢娘便为她们一一介绍,待轮到陆琅琅时,宋鸢娘便说,”这位是我家的表姐……”  有个少女微挑起眼,上下扫了陆琅琅一眼,“表姐?不知贵姓啊?”  陆琅琅回望着她,“我姓陆。”  那个少女顿时失了兴致,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姓谢呢。”  这句话就有意思了,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两人听见,不像是失言,倒是想故意说给宋鸢娘听的。  陆琅琅抽了个机会问宋鸢娘,“那个是什么人?”  宋鸢娘一撇嘴,“她是孙刺史家的女儿,闺名叫孙兰儿。”接着压低声音道,“那个孙刺史老是为难父亲,这孙兰儿跟她父亲一样讨人厌,整日捧高踩低的。几年前跟我们热乎的不得了,后来姑老太太家出了事,她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还故意拉着其他人刁难我们。再后来,大军调驻归州府,她家态度又变了,又整日姐姐长妹妹短的。着实是一家子的小人。”  陆琅琅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娘子们陆续到来,陆琅琅对于这样的应酬并不感兴趣,而且她的衣裳实在普通,跟这些珠光宝气、锦衣华服的贵女们完全不能比,甚至有些人家的婢女都穿得比她华丽。她索性就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让丫鬟沏了一壶茶来,自斟自饮,品尝糕点,心中默背着谢老夫人给的功课,用以打发时光。  今天虽然说是来给宋鸾娘送礼,但是小娘子们也很高兴与自己交好的贵女在一起说话。    陆琅琅身边不远处,就坐了几个小娘子,在低声的说笑。  “……我真的见到了,他长得可好看了,比我哥哥都好看。一点也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武人,倒像是个读书的才子……”  陆琅琅闻言暗笑,这话说的。  “哎呀,那你怎么不喊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呢?”旁边的小姐妹急了。  有人就嘻嘻笑,“我也见过,那日我随母亲出街,他正好入城,就从我们的马车旁经过,我隔着窗子看得真切,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器宇轩昂,英姿勃发,貌如潘安,就是板着脸都觉得好看。”  小娘子们忍不住一阵低叫,“我也好想看,怎么办,不然我们也找个机会偶遇一下。”    陆琅琅不禁侧目,很想双手挑个拇指,赞她一声-小娘子好胆色,果然色胆包天。话说她有点喜欢归州府了,这里的风气可比南边活泼得多了,这些小娘子的胆子也比南边的大,居然还敢“偶遇”男人。    “哼,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的家世,居然还敢肖想欧阳将军。”孙兰儿正好走到这边,大概是准备坐下来歇一歇。这些小娘子们说得激动了,声音就大了起来,被他听去了。    这些小娘子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有人立刻就回嘴了,“肖想?孙兰儿,这词儿怎么来得这么蹊跷呢?我们那是敬仰欧阳将军保家卫国,是个英雄。倒是你,听到了欧阳将军,就想到了肖想两个字,莫不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孙兰儿,“你!”  “我,就是我。怎么着,我们忠君爱国,当然景慕那些□□定国的英雄。我们的心思光明磊落,才不像某些人,即垂涎人家美色,又装作一副高洁无私的模样,谁不知道,往日都去抢珈兰寺的头炷香的人,如今隔三差五就去城西那个破庙上香,还不就是因为那个破庙在去兵营的路上吗?”    “你胡说什么?”孙兰儿急了。  那个回嘴的小娘子回了她老大两粒白眼珠,她叫钟毓,出自归州大族,族中与王亲贵胄联姻的姑姑姨母们,请出来得站满好几个屋子,而到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娃娃,整个钟家把她宠上了天,“我胡说?我有说谁的名字吗?可别急着跳出来自己承认啊,回头再回去告状说我乱说话,这个罪名我可是不认的。在场的大家都做个见证。”  闻声过来的小娘子越来越多,孙兰儿平日欺负的人太多,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是啊,钟姐姐可没说是谁?可是也不知道这个上香的小娘子跟那个看见欧阳将军,马车就坏了的小娘子,是不是一个人。”    小娘子们掩着嘴,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孙兰儿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往说话的那个小娘子脸上扇了过去。    陆琅琅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孙兰儿的手。  孙兰儿柳眉倒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陆琅琅道,“孙小娘子,你若是想打人,可以给别人发帖子,把人请回去慢慢打,谁也管不着。但是今天是什么场合,来得都是宋府的客人,你这是想干什么呢,是打别人的脸,还是打宋府的脸?难不成,今天是孙大人的意思,特地嘱咐你来闹事的?”    宋鸾娘闻声赶来,脸色很不好。心中庆幸,亏是陆琅琅把人给拦住了,要不然今天孙兰儿要是真的把人打了,宋家可怎么向别人家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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