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也不少时间了,空地附近依然没有出现别的什么人。而依然不知道被叫过来的原因和目的,林寂缘一方面觉着奇怪,当然也有着未知而导致的恐惧。 和寂缘不一样的是,这个易罔依旧稀松平常,他即便到现在都不愿意详细解释,从这幅表现上已足够说明他心有计算。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就这么帮不上忙吗?” “大概吧。”他居然没有否定。尽管用的是猜测词,这依然让寂缘很是伤心。 “也怪我咎由自取。”易罔打个哈欠,懒洋洋地挪了挪重心,让身体压在半边脚上。“要是我当时就直接和你解释了,倒是不用瞒这么久——抱歉,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不,已经‘不能’了。” 林寂缘沉默以对。 “是我的错啦。” 连声几句没有得到女生的原谅,易罔不由得轻笑,满口都是苦涩:“等完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和你解释的?行不行?现在就姑且原谅我一阵子?” 依然不作声,寂缘低头闭上眼睛,作冥想样。 “或者,你现在就好好揍我一顿?我不会躲的。” “……这个的话,我刚才已经失手过一次了。” 易罔下意识按了按受伤的肩膀,“对哦。”发出毫无意义的一声感叹。说起来,他手上的绷带缠得并不严谨,看上去好像是有点用处,实际上该紧实的地方有漏风,该透气的地方反而缠得过于用力,总而言之,还不如不缠。 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林寂缘的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又停顿了好片刻,她终于再次开口,却完全和前面的话题不搭调: “——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宿舍了,我正整理着的笔记还撂下了一半。” “那不行!”易罔突然一声,嗓门很大,让人担心喉咙会不会就此撕裂的程度。“你别走,‘她’还没过来呢,好歹见一面啊,知道之后要有什么安排才……” 说到一半,他的表情忽有震惊,右手摸了摸颈后,却又马上收回。他故作玄虚地咳嗽了两声,转而平静: “再等一会儿吧?三分钟,行吗?” 他的平静过于不自然,连假装都没有,掐准了寂缘不会再这个节点纠缠似的。不过确实如他所料,事到如今的林寂缘早就失了兴趣,况且深究细节也不一定时时刻刻都有好处——若换作是几个月前的自己,肯定和如今的心境大不相同吧。连寂缘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这份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似乎回过神来就已经变化如此了? “难道你会告诉我,你口中的‘她’就是宁……宁……那个人吗?” “我没有余地去说谎。”易罔回答,“在此之前……你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 林寂缘稍有怆然,也只是摇摇头,相当冷静地接受了事实。她重新抬起头,这一回开始看天。今天的天气不差,称不上有多好。非要说的话更接近于阴天,云看起来有发黑,但空气不沉闷,没有下雨的趋势。 “记不记得已经无所谓了,都这样了。”林寂缘轻笑,“你和她的关系真的很不错呢。” “哈哈。”易罔轻笑,这两个字是强行挤出来的,其中一丁点的笑意都不存在。“我也希望和她关系好,说实话——我好像之前提到过,说能够和她同一阵线,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易罔表现很是奇怪。虽从话语中暂时不能听出违和之处,但就是别扭。 “你有提过?” “……应该有。” 易罔挠了挠头,向周围张望。 这块地方毕竟是墓地,呆久了有点慎得慌。顺带联想一下脚底的泥土中埋藏着不少躯体骨骼,他们一定也很想要好好地站回土地上吧?然而在站回之前,本应被踩在脚下的泥土才是他们身上的压迫物——这么想着似乎有点讽刺,林寂缘深呼吸,以作镇定。 易罔他看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人过来。依照他的请求,等了有三分多钟,还是没有结果。 “……说好的三分钟。” “嗯,嗯……”他不能反驳,也没办法强词夺理。 “你还要我继续等下去吗?” “我是这么想的。”他也叹气,“你会听我的话吗?我觉得不会。” 林寂缘的脚其实已经走开两步,而第三步正踏到一半,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真的离开。 “你做什么。” “这算是……强人所难吧。”他笑,抓着寂缘肩膀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而且我有自信……让寂缘走不了。” 他没有说大话。当寂缘试图沿着她之前的行进方向继续移动时,不只是受到了男生的牵制,原来地上也已经做了法术,有一道不起眼的细线拦着。她方才已试探到了线的一侧,果然竖起了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墙壁。 线本身有光泽,是纯白色。能感觉到是灵力的一种,但寂缘说不出它是个什么属性。 “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然而这并不是你的手笔吧?” “为什么这么说?” 林寂缘叹口气,手抵在隐形墙面上,一下一下叩击。这墙不是硬质,碰上去似乎有弹性,用点力的话,可以探出去半个手掌的长度,后果便是被这凝胶一般的触感给反弹回来。 “我并不觉得易罔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东西啊。” “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虽然你说对了。” 肩膀上骤然的剧痛让寂缘吃了一惊。 “这——!” 回头看,这个易罔竟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手上炫耀技术一般,将剑柄转在手里把玩。而剑刃上真的带了血,还在流动,果然是来自于这新添的创口。 “不好意思了,但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趁寂缘还没来得及防备,他一下子从背后将女生制住,手上的剑刃也朝着寂缘的咽喉。抵着脖子的剑刃竟是滚烫,即便他不动手,凭热度都已经能烫掉一层皮肤。 说实话,寂缘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竟然会伤害自己。旋即她马上想起,就在十分钟左右的刚才,作为加害者的那位不也是自己吗……这或许就是货真价实的自作自受吧,想着,林寂缘甚至动了动身体,反而去蹭那个剑刃。 而果不其然,剑刃非常轻易地便划出了一道口子。 易罔好像暗自在使着劲,既让剑抵住以威胁,却不像是真心想要加害的样子。“你别乱动……”他无奈,“我怕你的身上的口子比预计的要多。” “你这句话说的,我就很难明白了。” 什么叫做“比预计多”?这种事情竟然是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内?寂缘根本不能理解,也没有听从他的吩咐,反而想要拗着一口劲,他说什么偏要反着去执行。 胡乱动弹的几下虽然又给脖颈增添了好几道伤痕,但意外地有效。如果再继续挣扎下去,就不是划破皮肤这么简单,而可能给动脉造成致命损害。意识到这一点的易罔不得不放松了姿势,让寂缘有了一瞬间,能够从他的手下逃脱。 位置不太妙。 寂缘只能从自己的前方抽身,但面前看不见的有一堵墙在。 “啧。” 撞上墙面的感觉像是瘫在果冻里一般,这很美妙,眼下可没有这余心去享受。这反弹的力道,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把自己带回到那个人旁边,如此一来脱逃就会毫无意义。寂缘稍有心急,扭了身子企图换个有利一些的角度。 她姑且算是成功了,偏移了的轨道让她成功地从易罔身边窜过。然而这个举动也是失败,林寂缘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能力,扭了脚。 “我说,寂缘……你不要勉强自己。” “是谁先挑事的,你先搞明白,行吗?” 易罔为什么突然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一点预兆没有,只让人觉着不可思议,甚至有种“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突然出了毛病”的念头。 “……好像是我。” 他这到底算是无理智,还是清醒呢?一方面做事莫名其妙的,但居然能客观地认识到当前的局势。 “没办法啊。”他左手挠挠头,绷带掉了下来,露出被棕红色占据满的手臂。那……是凝固之后的血液吗?见状的寂缘心里一凉,怔怔地盯着,已然忘了自己半分钟之前还在被这个人威胁,剑都抵到了嗓子眼。 “我就是不擅长用温柔一些的手段啊……明明想一直以来一样,用简单的方法不就好了吗。‘魂梦她啊’,还真是多事。” “等……刚才的名字!” 易罔眯眯眼睛,轻笑:“宁魂梦啊,想起来了吗?” “然、然后呢?她要你做什么了?” “这个嘛……也没什么,是我自己乱来的。” “……‘易罔’?”林寂缘叹息。“你知道吗,就这句话,和之前同样是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某一句,自相矛盾了喔。” “有吗?” 果然,刚才开始就隐隐约约有的别扭的感觉,并不是错觉啊。 “所以呢,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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