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

自上次无为大师驾临重京公会破灵，却因为没有够资格的寄生蛹来承接灵透位级的灵能。十年未开张的“拔地参天”因此错失的灵能源份额高达百万凝（“凝”是灵能源的单位），约摸上百亿价值。　　　　公会明里暗里的谴责声滔滔不绝，上下都对承包供应寄生蛹的李家存下偏见。　　　　秘方这时节，恰逢陈家从海外求回寄生衣技术，据家主陈拜所述：这寄生衣的内涵仿自海底鲛神一族的抬海绡。鲛神之绡是海底至宝，以其天造地设和柔韧无匹傲然于世。　　　　陈家的寄生衣韧抵千斤，同样是巴掌大的体积，它能装住两倍之余的灵髓精华。　　　　同时，这新生产品还薄如蝉翼，隔着外衣能比往常更清楚地分辨寄灵髓纯度。　　　　更重要的是，陈家在交易会上宣布，若是陈家独立生产的寄灵髓，虽然灵髓浓度普遍提升一倍，但价格上延用先前的定价标准。　　　　陈拜说：“灵髓精华一年比一年贵重，降是不可能降的。我们只是免去了以往的寄生衣专利生产费而已。”　　　　昨日，重京公会已发布正式公告：经陈李两家商议，近日，陈家将收购李家在醉鱼台铸模司50%份额，陈家新型寄灵髓即将上市。　　　　自然有公会从中插手，考虑到李家满门致人和深远根基，公会留了几分情面。这场收购中，陈家预计花费一个灵透位级的灵能源价值。剩下的份额将使李家在醉鱼台的收益下压至原来的一少半。　　　　陈碧落望着晶透的寄生蛹，“灵髓和灵能源真像，需要壳衣寄生，里面包裹灵髓或灵力，看起来还都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小一个大而已。”　　　　李争霆望向墙面上的挂钟，已经十点过半，“据说灵髓的原材料取自边陲地段，那里挨着天涯的荒山野岭里有聚集成晶状的髓质，被称为原髓。”　　　　“原髓？什么东西？”　　　　李争霆摇头：“那就是陈家秘方里的内容了。我想，左不过就是自然而生的灵力成形。要是这样想的话，灵髓和灵能源确实殊途同归。”　　　　陈碧落想起吴薇所说，“秘方？陈家的秘方是不是泄露了？”　　　　李争霆想起这半年发生的荒唐事，无奈又无力。“你都知道了呀，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碧落急问：“知不知道是谁泄露的？！”　　　　“反正不是我。”　　　　门被大力推开，朵大娘胸脯晃荡，提着一个双层食盒归来，身后跟着提了两个食盒的安全员。“小姐！蜜糖糕买回来了！今天有的口味我都买回来了，有原味的、加百花的、百果的、什锦的、怪味的、抹茶的......”　　　　朵大娘将三个食盒打开放在桌上，蜜糖糕甜腻香醇，花样装点也精致。　　　　“多谢。”　　　　朵大娘走到寄生蛹前，“小姐还没破灵？”　　　　陈碧落给争霆递了一块什锦的，给安全员递了一块抹茶的。她捻起一枚百花蜜糖糕，走到寄生蛹边去。　　　　“嘿嘿，当然也不用着急，今天预约了‘钟灵毓秀’的致人就小姐您一位。”　　　　破灵的时刻值得每个得灵居民膜拜，经过破灵的“寄生蛹”不再是李家专利流水线生产的俗物，而是关系到民生安危兴衰的能源。　　　　对于致人来说，破灵也是个关键时刻，灵力提炼的多寡直接反映致人位级的高低，这是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地位是否理所应当最有说服力的办法。　　　　太多致人，尤其是出类拔萃的民间致人总是在这里透支自己。　　　　公会也有自己的考核任务，留人亭的产量是至关重要的一项！为了鼓励致人常来光顾，公会大门常年挂着一幅滚动屏的广告：破灵一大步，位级一小步。　　　　据公会请来的专家称：竭灵释放有助于冲击异灵瓶颈，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碧落破灵时，碧色的蝶翼灵纹舒展，娇娆身影被青色光晕笼罩，满屋充沛灵息。　　　　她将右手放在寄生蛹上，心中想着公会门口的广告词，青色灵力注入蛹内。　　　　灵能源从浅青色转为青绿色，正慢慢地往碧绿加深。　　　　“竭灵......”　　　　“竭灵.....”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朵大娘频频望向挂钟，“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敛束位级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吧？”她又不敢上前打断，靠在门边候着。　　　　得到嘱咐的两个专员不敢叨扰，安全员和李争霆也在外面把守着。　　　　一切妥当，朵大娘甚至能恣意地打瞌睡，想着：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奖励。　　　　直到听见一声断裂声：咔嚓！　　　　朵大娘被吓得打了个机灵，睡意瞬间消失殆尽，她瞪大双眼。已经又过了半小时，青黑的灵能源底色浓郁如深渊水烟，却从央心碎裂！　　　　灵力从深渊里逼出，碧落嘴角溢出血线，倒在地上！蝶魂灵纹已经销匿。　　　　“不好了！来人啊！”　　　　陈碧落破灵透支，导致异灵受损；灵能源蛹壳碎裂，一场破灵到头来如同竹篮打水——对此，李家应当对“不自量力”和“精益求精”有所反思。　　　　重京新闻稿里大肆渲染，一朝流言四散，再次将在醉鱼台收购中颓靡的李家推向风口浪尖。　　　　而陈家掌寄灵髓生产大权且一家独大，仰仗灵髓这十几年来，向来门庭若市。这几日的陈家更加风头无两！　　　　李家寄生技术的连番丑闻，家教门风的两次置疑。更推高看好陈家的浪头。　　　　与李家的家底不同，陈家所在却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自家血脉和亲近交往中流传下来竟然没一个杰出的致人。　　　　且说独享灵髓秘方的陈家养不出几个致人原因何在？这就不得不翻一下陈家不愿被提起的历史。　　　　陈家本是边陲贩卖杂货的商人，因为祖上经营有方，逐渐集聚大量家私。或许因为陈家人勤恳，经营广泛、涉足四面八方，竟然有幸觅得修炼经验老道的高人遗留的灵髓秘方，为官方提拔，受李家之邀合作，从此跻身世族之列。　　　　陈家平日仅依靠供奉寄灵髓得一众致人趋之若鹜，地位之高低成也灵髓，或许败也灵髓。　　　　做了贵族，却专职为贵族供奉，地位的尴尬，再加上家族资质上沉淀不够，陈家家主的治家良策只是更好地满足高贵之求，独立生产寄灵髓正是他良策的重要关卡。　　　　关于灵髓秘方泄露的流言甚嚣尘上已有三个月之久，虽未发现制方剽窃的痕迹。　　　　陈家的一连串□□才刚刚冷却下来，坊间却又兴起流言：有地下渠道开始仿制寄灵髓。半路截来仿品已经连夜送到陈家家主手里！　　　　还没来得及推出“陈姓灵髓”的陈家，陷入恐慌。　　　　陈家上下，尤其是佣奴众人连续受到严厉审问。然而整日被呼来喝去的佣奴接触到陈家最核心机密的可能微乎其微，遑论鬼神无知的泄露。　　　　陈家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调查尚无头绪，且不说长期供奉的官方和世族如何反应，每月收缴灵髓六成之数的公会已率先问责起来。　　　　异灵公会独立于官方之外，同民主会、官方、世族一同参与政治决策投票一应事务。　　　　公会虽独立于高贵之外，但会员和绝大数致人皆出自高贵之家（这是必然），公会的反应就代表官方或者世族的反应。　　　　关于秘方泄露一事，公会里也很热闹，部分会员认为寄灵髓打破垄断也不一定是坏事：秘方公开，召集民间经济投资，将寄灵髓引入市场竞争正好破除其千金难求的垄断泡沫。　　　　这也可能会给底层稀有致人一些渺茫的修灵机会，减缩层级差距，但阶级的隔阂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若是投票表决出一个“禁止寻常滥用”，一切疑虑便烟消云散。灵髓天价，即使没有“禁止寻常滥用”又当如何？　　　　而对官方和世族来说，对小小陈家俯首求髓的蒙羞日子迎来尽头。　　　　上流社会中众说纷纭，渐渐传出忧国忧民的声音：早日释放灵髓生产力，让重京乃至上国各层致人享受到寄灵髓的助力。这对灵能源的贡献有深远影响。　　　　所以，当陈家请求公会和警探局协助调查秘方走失根底时，一切追索都浮于表面。　　　　陈家这下必然慌了。一来，垄断的壁垒出现捉摸不定的缺口，家资不保；二来，众组织和贵族态度游离，恐怕世族地位不稳。　　　　关于秘方被盗的流言有千百种说法，而陈拜正好听了将罪魁祸首指向李家的说法。这个新世族的小家子气相当顽固，家主一急一怒之下，强硬发落了李争霆。　　　　后续说法霎时间吹向众人的茶余饭后：白眼狼李争霆不忠雇主，泄露灵髓秘方！　　　　旁人怎样评价暂且不论，且说陈家内部谁人能信一个始终被疏离的异姓佣奴能与秘方有丝毫关系？　　　　但是！陈家内部凡是有些权力的人无不点头称是。这当然是他们避嫌以策安全最方便的做法。　　不出两日，陈家内部每每说起秘方一事，都气得咬牙切齿：“肯定是李争霆干的，是他泄露给李家的，他就是李家的卧底！”　　　　“李争霆姓什么？姓李啊。”　　　　“在内院的时候就不检点，和个寡妇勾搭在一起......嘿！还该好好审审那萍寡妇呀！”　　　　“他在公会挂的名是‘招募致人’！招到了吗？每回李家那养女一来，他忙不迭地就粘着去了，吃着陈家的饭，为李家卖命去了。还不知道两个人私下商量了些什么呢。”　　　　这些说法乍看不明所以，再思量好似有它不可抹消的合理性。　　　　李家本身具备从寄灵髓上获利的深厚资本，被陈家违背盟约，从产业链上蓄意压制，不管出于对世族脸面的维护，还是出于对利益的追求，勾结内奸盗取秘方虽然缺乏磊落，却也是又解恨又牟利的一箭双雕法。　　　　再者，李争霆之“李”姓为他和李家添上了怪异的联系和立场，就连名字也参照李家长子取的。谁能知，当年李植对结盟的一腔热忱孵化成今日流言温床。　　　　关于李争霆与李家早有勾结之说，最开始时李家掌权众人的自我说服。而当佣奴中传开一个说法：李争霆的手脚早就不干净，竟然藏着一块儿质地上乘的“边角料”！　　　　口诛笔伐之中对那些推测越演越坚信不疑。　　　　再两日过去，连陈家上下的佣奴都相信了这个“事实”。　　　　灵髓秘方泄露、陈家的势头突然陡转直下，这对世族生活圈的影响不足挂齿，甚至是众人喜闻乐见的一桩娱乐新闻而已。　　　　据说李家至今对外面的喧闹不置一词的原因就是：李家父子女三人如今都在方外山做客！　　　　公会并不愿意放任李家名声受损，由此过分开罪李家，家主李植最是在意家族名声！　　　　李家是声名远达的致人世族，父子女三人都在重京公会入档；况且，因为陈碧落的关系，据传与方外山交往密切。　　　　待形势越走越偏时，李家默不作声，陈家三请四催。公会对李植的态度琢磨不透，不得不开始商议妥善解决的完全之策。　　　　公会和官方商议过后，为缓和世族关系，同意先行发落疑犯李争霆，以儆效尤！而李家可出面插手李争霆的最终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