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黑。  晴朵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百感交集,心乱如麻,以致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不得不扶着墙壁以防跌倒,幸好大厅里光线暗淡,不容易看出她那变得很难看的脸色。  孔妮娅进来了,她穿了一身黑纱长裙,还蒙着面纱,晴朵几乎认不出在面纱下的她的脸容,她走进大厅,揭开了面纱,她的脸像大理石一样惨白。  “顾晓飞,”她说,“我刚才看见他了,天哪,他竟然还活着。”  随后,她低下头,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晴朵向她走去。  “顾晓飞还活着?”晴朵问,声音都变了。  孔妮娅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回答她的话,因为她已经泣不成声,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了一些,就对晴朵说,“你害得我好苦,甄晴朵,我再也见不到傅宇晟了。”  “难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吗?”晴朵带着苦笑争辩说。  “除了环境逼得我不得不做的以外,我什么也没有做。”她接着又说,“我承认在段三少的事上我存有私心,没能让你们见上最后一面,可这也是段三少的意愿,他希望你彻底忘记过去种种恩怨,但我已履行了承诺,那么你呢?你答应过我要找到宇晟!”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晴朵哽噎着说,大颗的泪珠不时从眼眶里滚落在她的面颊上,像金刚钻似的闪闪发光。  “他根本没来找我,也许他早就恨透了我。”  “他当然恨透了你!你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的心呢?甄晴朵,宇晟以前是多么爱你啊!可你的心到底给了谁?”孔妮娅激动地走来走去,忽地停下来,说:“是你的丈夫,陆晋生,你最爱的人就是他啊,那现在你要怎么办?走还是留呢?”  “我为什么要走?”晴朵目射怒火,说:“还是我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必须逃走,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要和他站在一起,哪怕是死!”  “你是没有犯罪,可你的父亲却——”孔妮娅不愿挑明这个事实,因为她看到那女人已浑身哆嗦的趴在软椅上,她俯身拉起晴朵的手,竟烧得烫人。  “如果让宇晟看到你这个样子,他又该痛苦了。”孔妮娅把天鹅绒大衣披在她身上。  “你以为我就不痛苦吗?”晴朵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帮帮我,我必须见到晋生。”  议事厅内,仅剩下陆翰文与蒋委座,紧张的氛围下,陆翰文手心发汗,竟迈不开步子。  “我敢发誓的确如此,晋生与这些事无半点关联。”陆翰文停止了争辩,□□了一声。  “他是怎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蒋委座重复说:“只不过他需要接受点教训,禁闭几日才能让他清醒清醒。”  陆翰文抹了一把前额上的汗珠。  “留心听着。”  “唉!”陆翰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一个字也没漏掉呀。”  “虽然我相信他,但是他的那位夫人却让他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委座轻叹一声,“看来他的夫人是留不得了。”  “噢,发发慈悲吧,委座!”  “没有什么可发慈悲的,陆兄!医生在世界上有一项神圣使命,为了履行那使命,他得从生命的来源开始探索到神秘的死亡,当罪恶发生的时候,上帝一定极为震怒,但假如他掉头不管的话,那么医生就应该把那个罪人带到法庭上去,尔贤哲正在这么做,而且他在帮助你的侄儿。”  “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委座!”陆翰文轻声地说道。  “陆兄,难道你不想保护你的侄儿吗?那就不要留着那个祸水般的女人。”  “可怜可怜晴朵吧!听我说!这是不可能的,我情愿归罪于我自己!晴朵她有着一颗钻石的心,她就像一枝纯洁的水仙!”  “没什么可以可怜的,这桩罪恶已经很明显了,我最器重的两个年轻将官,都因她而渐渐沉沦,更何况她有那样的背景,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再将他们引入歧途,这个女人就不应该在他们的生命里出现!陆兄,你该守护司法公正,尽你的职责吧!”  “委座,我不再坚持了,我不再为她辩护了,我相信您,但请您发发慈悲,饶了她的性命,毕竟甄德渠已经死了,他的女儿更不曾与□□分子来往,尔贤哲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有罪,杜思嘉即便过去与亲日派庄琅有亲密关系,也不能就此判定她投敌叛国哇,一个人的名誉是那么重要,尤其是女人——”  “陆兄,”委座愈来愈激愤地说道,“我常常顾及愚蠢的人情,假如甄晴朵只犯了一次罪,而我又看到她在预谋第二次犯罪,我会说,‘警告她,惩罚她,让她到一家修道院里在哭泣和祈祷中度过她的余生吧,’假如她犯了两次罪,我就会说,‘陆兄,这儿有一种那个罪犯不认识的□□,它象思想一样敏捷,象闪电一样迅速,象霹雳一样厉害,给她吃这种□□吧,把她的灵魂交给上帝吧,救你侄儿的名誉和性命,因为她的目标就是你的侄儿,我能想象得到她会带着她那种虚伪的微笑和她那种甜蜜的劝告走近晋生的枕边,陆兄,假如你不先下手,你的侄儿就要遭殃啦!”  陆翰文跪了下来。  “听我说,”他说道,“我承认自己不如您那样坚强,或是,说得更确切些,假如这次连累的不是我的侄儿晋生而是您的外甥女妮娅小姐,您的决心也就不那么坚强了。”  委座的脸色顿时变白了。  “委座,每个女人的儿子天生就是为了受苦和等死而来的,我情愿受苦,情愿等死。”  “小心啊!”委座说,“它或许是慢慢地渗入来的,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陆翰文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假如您把晴朵拖到法庭上去,这种念头单是想一想就足以杀死晋生——足以逼得他像疯子似的用他的指甲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假如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就真的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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