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诗瞥他一眼,将项链放进首饰盒中,涂了淡妆的脸被咖啡的热气笼罩起来,朦胧间看不出她的表情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堂堂的佟家少爷,何须弄到躲起来的地步?你又从谁口中听来的胡话?准是那些不正经的男人。”  睿谦摇首,“我不必告诉你,我若告诉你,你一定说我造谣。”  茹诗冷笑,“哟,二爷不想与我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看来你是认真的,那我倒真想请教二爷,姓佟的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你也算与他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怎么不去帮他?反倒赚了这些古董字画来,可是趁火打劫?看来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是靠不住的。”  “你这话未免太难听,这些东西是暂托我保管,若不是康镇再三请求,我可不会收的,只是他现在依附于一个叫叶萍的舞女,我真替他难过。”睿谦轻叹,眸子里倏地浮现出几分感伤。  茹诗微怔,“舞女?”  “她是百乐门有名的舞女,和许多大家公子哥都有往来,交际场中可少不了她这号人物。”蝶姨优雅的站在楼梯上,香水味散至每人鼻前,红艳的玫瑰花瓣遍布纱绸旗袍,如此与一身素色的太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整个公馆里,除了她,谁也不能把这些妖娆的色彩搭配的恰到好处。  太太并不做声,因老爷连日来都是在她那里过夜,自己竟也一周见不到老爷的面,心里不免有气,但立时发作又恐在后辈们面前失态,故丢下一句,“那些风尘女子,还是少沾惹的好。”说完径自回屋了。  睿凯陪着怡容用了早餐,因见睿谦要出府,便叫住他,“哥哥,我有事问你。”  “那就去戏园子等我,我一早约了段锦仁,对了,听说吴老板也会去,你若见了,就先替我招呼着。”睿谦一边说着,一边从仆人手上拿过西装外套。  睿凯又问:“哪个吴老板?”  睿谦已穿上西装外套,回头一笑,“你怎么连他都忘了,他就是北平万国饭店的总经理,人脉极广,顶替佟靖润位置的正是吴老板的叔叔吴良佑,据说也是武备出身,是有些本事的。”  睿凯恍然,“吴良佑,就是实行过屠杀工人的那个军阀头子,怎么倒换成了他?”  在一条背静且宽阔的弄堂,两边都是二层的楼房,有花园和汽车间,出入的人大都很体面。  只见叶萍穿一件纯白色短袖的麻纱长衣,从袖领间可以看出她里面米色的绸衬衣,她捧了一大束洁白的兰花,进来了就找窗台上的花瓶,白色是这房间的主色,平时她常常买水莲来填充那几个毫无美感的瓶子,但是今天,瓶中早已有康镇上午配置的红玫瑰了。  她四周看看,不知所措的笑了。  康镇正无聊的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白台布配白花,看着不觉得单调吗?偏偏你又穿着一身白衣。”说着又翻过身四周看看说,“不错,这红玫瑰象征着叶小姐的光彩。”  “你母亲可还为你在伤心,可你却跟没事人一样,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叶萍把兰花交给佣人,又命人到楼上找花瓶去。  康镇慢悠悠坐起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太期望你了,哪里料到你拿全部家私买了股票,弄得一败涂地。”  叶萍为他端来一杯蜂蜜水,康镇揉了揉太阳穴,眸内混浊一片,笑得苦涩,“是的,母亲太期望我了。”他加重这个‘太’字。  “昨天我让人给你母亲捎了一千块钱,”叶萍低首折叠手帕,鼻尖有些发酸,“她老人家也算疼我一场,如今住在那巴掌大的屋子里,身边也没个人照料着,心里必定难受得紧,我想过些时候,还是接她回来的好。”  康镇不响,也不望她,只是一口气把那杯蜂蜜水喝完,整晚醉酒的他日渐消瘦,善于交谈的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最近发生的一切已将他伤得千疮百孔。  叶萍望着他,眼光里充满着哀求与期待。  康镇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她一下,望着桌上的红花,用手抚弄着说:“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你对我的好,我全知道,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报答......”她喃喃,眼睛注意着他,眼眶里似乎有点润湿。  “......”他避开她的视线沉默了。  半晌,大家沉默着,于是叶萍破涕为笑,“接下来你要去找工作,我这里你可不能白住的,下个月可要付房租的。”她又起身叫佣人准备点心,回头绽放灿烂的笑容,“你身上的衬衫满是酒气,该换洗了,别忘了。”说完穿上鞋出去了。  康镇立在窗前,天色冉冉地灰暗下来了,他望着叶萍钻进汽车里,便顺手拉上了窗帘,倚墙闭目,泪再次流出来,他开始害怕,这个女人如果离开了自己,那自己可还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残冷的世界?  当汽车驶到戏院门口,雨滴断断续续的落在车窗上,怡容转面问睿凯,“下雨了,我们又没有带伞,不如回去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看戏。”  睿凯冲她一笑,“没事,我到附近买一把伞,很快就回来。”说着下了车,钻进雨幕之中,他沿街渐渐跑远了。  怡容坐在车里,有些发闷,不时向戏院那边望去,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她讶然,“是她们?”  马素芬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走出戏院,很快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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