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明早已经意识到,今时今日的家,已经不能真正的称之为家了。他们对自己的诚惶诚恐,百般讨好,跟一把锋利的宝剑一样,早已把她刺的千疮百孔了。  说起来真是讽刺,曾经,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彻底地摆脱掉父母的呵斥和打骂。可真到这一天,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只有当初被他们打骂的时候,自己才是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存活在那个家里的。  现在,她倒是自由了,但却变成了一部冰凉彻骨的取款机。  但这些让人心寒的内幕,她绝不敢让杨军知道。一个女人得倒霉到什么程度?才会连亲生爹娘都果断遗弃呀,而那种充斥着利用和虚伪的家庭环境,又有哪个男人愿意融入,并接纳呢?所以,她宁愿撒一辈子的谎,然后再紧接着圆一辈子的谎,也要让杨军认为,她来自于一个兄友弟恭,父母慈爱的温暖家庭里。  她拖着皮箱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家贴着招工启事的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她决定,随遇而安,暂且就去这饭店打工了。反正只有三个月,咬咬牙就过去了。  和预料中的一样,因为年青,她毫无悬念地被老板聘用了。饭店里的工作虽然又累又苦,但好在包吃包住,每到月底还有工资拿,这与她而言,着实比提心吊胆地住在家里强。  这期间,她经常到饭店门口的公用电话亭给杨军打电话。她倒是有手机,但又是通话费又是漫游费的,贵的吓人,算下来,远不如用公用电话来的划算。  每当杨军那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浑身的疲劳就跟被清水洗涤过一样,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何绢今天晚上的运气比较好,一进包间就被一个肚皮滚圆,脖子上戴着大粗金链的中年男子看上了。以她混迹风云场所多年的经验看,这绝对是个有钱的凯子。同时被其他男人留下的,还有阿嘴和阿红。  至于阿云等人,没被人看上,只能被安小米引领着奔赴下一个战场了。  包厢里都是万年不变的情景,喝酒,唱歌,玩骰子,当然,这一切的乐子必须有女人作为陪衬和消遣。  玩闹了一个多小时后,那肚皮滚圆的男人很阔气地甩给何绢一千块红彤彤的人民币,豪爽地说:“美人,一会去买套像样的衣服吧。”  阿嘴和阿红看着何娟接过那一千块钱,羡慕的连眼珠子都快凸起来了。这段时间的生意并不好做,有时候一场酒陪下来,也就收获两百块钱的陪酒费。甚至连出去开房,撑死也就500块钱。而何绢,仅仅陪人喝了几杯酒而已,居然就轻轻松松地赚了一千块钱。  这要搁以前,她们肯定会随便寻个由头,把满腔嫉妒和愤恨凝聚在拳头上,再狠狠地围殴她一顿。  但是,自从前段时间领教过她那泼辣姐姐和凶悍哥哥的彪悍作风后,她们虽然恨的心脏直滴血,却也不敢再寻衅滋事了。  况且,现在的她们,在赵小明的授意下,还学会了相互配合,虽然收入没有主角高,但总不至于灰溜溜地落一个陪跑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收到钱的主角会向款爷引荐同一个战壕里的姐妹。于是,何绢指着阿嘴阿红,笑吟吟地对另外几个男子说:“老板们,你们得公平呀,我这两个姐妹还没有得到赏赐呢。”  阿嘴盯向身边的男人,嗲声嗲气地说:“是呀,老板你就是不能一视同仁地给我们肉,至少也得给我们赏碗汤吧。”  几个男人被阿嘴的幽默逗的“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起哄着说:“要钱也可以,先拿出绝活来。”  阿红优雅地站了起来,瘦弱的身材在白纱的映衬之下,若隐若现的勾勒出诱人的玲珑曲线,她歪着俏丽的脑袋,媚眼如丝地说:“老板,你给我们赏赐,我们姐妹给你们跳舞助兴,这总可以了吧。”  一个瘦高个男子“啪”的一下甩过来一叠钱,说: “这是一千块钱,跳的让我们大家满意,这钱你们拿去平分,跳的不好,再加倍退回来,行不行?”  阿嘴,阿红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在她们看来屁都不是,不就是要个满意吗?她们姐妹要使出浑身解数来,保管能把他们这帮酒色之徒压榨的精尽人亡。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果断出手,拿钱,平分,再各自装好。然后,就开始扭腰,摆臀,大跳脱衣舞……。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燃爆了,那些男人被阿红的柔美和阿嘴的豪放撩拨的“嗷嗷”怪叫,若不是顾忌包厢里装有摄像头,他们早就兽性大发地狼扑上去了。  到了出台的时间,那个阔绰的大金链男人又豪掷一千块钱,独独把何绢带走了。而卖力跳了半天脱衣舞的阿嘴和阿红,却被搁浅了,竟然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带她们走。  开了房后,何绢惊讶地发现,阔绰的中年男子跟换了个人似的,五官扭曲,凶神恶煞,眼神里还冒着绿莹莹的骇人之光。  他狞笑着对何绢说:“宝贝,咱们换个玩法吧……。”  说着,抽出腰间皮带,“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何绢光洁的胴体上。  何绢惨叫一声,夺门就向外面跑去。  那男子再次抡起皮带,猛然抽向了她的两个膝盖,剧烈的疼痛让她双腿一软,立刻摔倒在了地上。  何绢哭着哀求:“大哥,大哥,我把钱……还给你好吗?求你饶了我吧……。”  那男子看她流着泪,抱着双膝,瑟缩如小白兔似的模样,越发亢奋的像头凶残的饿狼,而手中的皮带,也更加疯狂地抽向了她的身体……。  何绢是凌晨回到宿舍的。  宿舍里很安静,没有揽到生意的小姐们已经睡着了。所以,并没有人看到她的惨状。  何绢一瘸一拐地走向洗手间,脱掉满是污血的衣服,咬着牙把刚才从药店买来的止疼药和疤痕灵涂在横七竖八的伤口上。虽然,她已经尽量地小心轻柔了,却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她曾听同道的姐妹们讲过,做这一行的风险比较大,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心里扭曲的变态佬,她不以为然,觉得那种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机率比中彩票还要低。可今天,她真的中彩了,被传说之中的变态佬又是抽鞭子,又是捆绑虐待的。  何绢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地逃出生天的?她只知道,凌晨的风像雪上加霜的盐巴,吹拂在她鲜血淋淋的伤口上,疼的她差点晕厥了过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看到了一家彻夜不打烊的药店,赶紧走过去,买了止疼药和疤痕灵。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医院,应该找专业的医生消毒,输液,可如此一来,自己搭上小命赚来的这两千块钱,又会无声无息地溜走的。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帮两个弟弟安排工作,要打点很多钱,还有她爹的病……。    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后,她没办法再爬到上铺去了,只好艰难地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期间她可能因为疼痛在睡梦中□□了几声,一无所获的阿一立刻骂了起来:“哪个贱货在那儿□□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呀?”  被惊醒的何绢赶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出声了。事实上,像这种被人指桑骂槐但却不再遭受皮肉之苦的待遇,已经比从前好多了。这一切,也是拜赵小明所赐,她知足,非常知足。  只是,这个夜晚,注定要无法入眠了。  但同样无法入眠的,其实还有安小米。  被她赶走的南无就跟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每天晚上都游荡在小洋楼周围,不叫也不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二楼窗口正对着的马路牙子上,吹笛子。那呜呜咽咽的笛声,缠绵悱恻的跟六月飞雪的窦娥冤一样,生生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  她知道他出身家世良好的书香门第,也知道他精通乐器,什么钢琴,古筝,笛子的,每一样都可以信手拈来。可这些优势一旦用在她这样的女人身上,都显得荒诞不经,不务正业了。  她想跳出去,像泼妇骂街似的狠狠地骂他,骂的他七窍生烟,骂的他狗血淋头,骂的他从此再也不敢来骚扰她。  可是,以什么理由骂人家呢?人家一不喝酒,二不撒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外面吹笛子。十点钟来,十一点钟走,就跟准点开演唱会似的。而那个时间段,刚好是她从夜总会回来准备休息的时间。  因为洋楼和洋楼之间的间距比较远,而他的笛音又比较低沉,因此,尽管他摆明了就是在骚扰她,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责他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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