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冰

老佛爷不知从哪儿得知她彻夜未归？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当着全店的人，开始毫不留情地盘问：“李芳，昨天夜里，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芳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老老实实地回答：“在小明家。”　　赵小明赶紧附和：“对，确实住在我家了。”　　老佛爷冷哼一声，继续不依不饶地说：“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别总玩那套夜不归宿的把戏。”　　李芳终于忍无可忍了，把手中的票据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怒声说：“你儿子天天沉溺在游戏中你不管不问，倒追究起我的夜不归宿来了。”　　老佛爷见她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顿时不顾形象地咆哮起来：“我儿子为什么情愿沉溺于游戏之中都不愿意搭理你呀，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魅力吗？”　　李芳无言以对，抓起包就离开了店。　　老佛爷在她的身后跳着脚骂：“什么玩意呀？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跟我滚，我儿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呀？”　　杨霞看她暴怒，赶紧把她拉坐到沙发上，边帮她捏着肩膀边轻声细语地说：“阿姨，你别生气，别生气了嘛……。”　　啊，呸，赵小明想吐，这都是什么样人呀？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　　整整一天，她的胸口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郁闷的不行。直到下班，都没有缓过劲来。　　正在闷闷地往出租房走，胳膊却被人冷不丁地拽住了，她定睛一看，是杨军。脏兮兮的白衬衫，西裤，皮鞋，风尘仆仆，满面沧桑。　　这家伙去哪儿了？怎么像从土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落魄呀？她还没有张口说出自己的疑问，杨军却屈起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瞪什么瞪，没见过从工地回来的帅哥吗？”　　“啊，讨厌。”赵小明使劲儿揉着额头，不觉就露出些许娇憨之气。“去工地，我们店里的业务都扩展到工地上了吗？”　　对这个问题，杨军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只是跟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关切地说：“你到底怎么了？大老远就看到你心事重重的，不会是有人欺负你了吧。”　　赵小明“切”了一声说：“怎么可能呢？我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行了，看你也挺累的了，回去休息吧。”　　可刚转身走了两步，又被他拽了回来。不知是路灯的原因？还是天气太过燥热了？他的脸上竟然一片潮红，而那双鹰隼一样的锐利眼睛，此刻也躲躲藏藏好像迷途的小羔羊。微抿了一下嘴唇，两个酒窝就羞涩地浮上了面颊。“小明，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这种情景，让赵小明好像坐上了时光穿梭机一样，瞬间退回到还在学校里的青涩时光。六月的一天午后，一个男孩手里捏着一封情书，站在他的面前，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小明，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那时，漫天飞絮像白色的精灵，飘飘洒洒地坠落在他们的头上，衣服上，风一吹，又像受了惊吓一样翩然离去。一切，都是那样的如梦似幻。　　后来堕落了，沉沦了，肮脏了，再回头想起当时的画面，她总会心酸地想：早知如此，就应该不计名声，不计后果，直接跟那男孩私奔了。毕竟，那份纯粹的，难得的，不夹杂任何杂质和利欲的感情，此生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即便是此刻，同样带点青涩的男孩再次出现，可她，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紧张兮兮，唯恐被别人发现的纯情小女生了。或许有一些心动，但更多的，却是猜忌和怀疑。　　她板起脸，严肃地问：“你为什么想送我回去？”　　“如果我要是说顺路，是不是太假了。”　　“你觉得呢？”　　“你看那小巷，多黑呀，你不害怕吗？”　　“借口。”赵小明直视着他，一下子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是不是想泡我？”　　杨军料不到她会那么泼辣，怔住了，随即自嘲一笑，不动声色地羞涩和紧张压到了笑容下面：“也许吧，没准我哪天心血来潮了，真的会想着来……追你呢。”　　赵小明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心想：好一个既狂妄又傲娇的小青年呀，那意思，要追她，还得等他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呀，哼，明明就是看她长了一副小家碧玉的皮囊起了不轨之心，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呀？　　她并不揭穿他，笑着说：“那好吧，我等着。”　　杨军玩味地笑了，“等着我追你。”　　“等着拒绝你。”　　“哇，那么吊？”　　赵小明甩了一下帅气的短发，霸气地说：“那是当然，你以为本人是滞销品吗？巴巴地等着你的心血来潮，小青年，太自以为是了吧。”　　杨军的神色略有几分尴尬，说：“那好，你自己回去吧，小心点。”　　赵小明连再见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心情莫名的好，就跟和杨军的一番唇枪舌战，一下子就把堵在心中的那团棉花给疏通了一样。　　好在李芳就跟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当众受了羞辱，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前来上班了。　　私底下，她咬牙切齿地对赵小明说：“怕什么？我总归比她年青，耗也能耗死她。”　　赵小明对此颇不认同，那些能把婆婆耗死的，多半都是有老公的宠爱作为底气的。可她的阿华呢？完全就是一个傀儡，一团空气。恐怕没等老佛爷嗝屁，她自己就先扛不住了。　　有了第一次的夜不归宿，李芳仿佛找到了让自己平衡的支点了。阿华打游戏打的天昏地暗，她就呼朋唤友，在外面玩的昏天黑地，两个人各不干涉，日子倒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剑拔弩张了。　　有天下班后，她又慷慨解囊，邀请所有员工一块去溜冰。大家都是年龄相仿的年青人，当即便一呼百应，打了几辆摩的，前呼后拥地涌进了工人体育场。　　滑冰貌似简单，但对于赵小明这种从来不懂娱乐设施是什么东东的土鳖而言，确实有些懵逼。好在李芳已经是这里的常客，她教会了赵小明怎么穿溜冰鞋，也教会了她扶着旁边的栏杆勉强站立。　　除她以外，摩登女郎杨霞也是一个门外汉，于是，她们两个只得扶着栏杆，看着其他人飞来飞去地在溜冰场里恣意旋转。　　不由自主地，她的目光就被杨军溜冰的样子吸引住了，他的双臂微微张开，像展翅高飞的熊鹰一样，潇洒且又霸气。　　一个漂亮的旋转后，他来到赵小明的身边，刚准备说什么，身边的杨霞却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撒着娇说：“哥，教我滑冰。”　　杨军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宠溺地抓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带到了溜冰场上。　　几圈下来，菜鸟杨霞居然也学会了初步的滑行。这让赵小明越发的心痒了，索性扶着栏杆，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移动起来。可即便是这样的小心谨慎，还是猝不及防地被迎面飞来的莽撞身影撞了个头晕眼花，眼看就要仰面摔倒了，突然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了。　　赵小明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溜冰场教妹妹滑冰的杨军，居然以光的速度冲到了她的身边，并在她身体即将着地的那一刹那，堪堪抱住了她。　　许是惊魂未定的缘故，赵小明也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腰。过了一会儿，杨军松开她，转而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我带你，好吗？”　　他的眼睛里，有揉碎的满天星光，熠熠生辉，璀璨夺目。赵小明有点迷惑了，一直以来，她以为他的初衷只是想约炮，可这一刻，她分明从他疼惜的神情里，看到了灼热的情不自禁。　　至此，她那颗戒备森严的心，也终于为之柔软了下来，对他展颜一笑，说：“当然可以。”　　接下来，杨军紧握住她的手，开始在溜冰场里慢慢移动。每当她快要跌倒的时候，他就会用力的胳膊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一次一次的酥软，一次一次的心跳。在和黄城分开一年零三个月后，赵小明终于再次体会到，那种在天空轻舞飞扬的感觉了。再到后来，溜冰场上的人好像都不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有她和杨军两个人在旋转，飞行。　　说她盲目也好，冲动也罢，但她的确抗拒不了杨军带给她的那种心动感觉。如果说黄城温吞如水，那杨军，就是一团能把人瞬间点燃的火焰。他那张微微上翘的嘴唇实在太性感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