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班统领车间三四年了,何曾遇到过这么不知死活,牙尖嘴利的货色?当即便指着赵小明,声嘶力竭地吼:“滚,给我滚,你被开除了。”  赵小明非但毫无惧色,反而还跟一个火力全开的女战士一样,立刻针锋相对地回敬了过去:“就凭你?一个内分泌失调的黄脸婆,更年期,狗腿子,说开除就能把我开除吗?有本事,你把厂里扣押我的工资交出来,我保证连一分钟都不会呆在这里。”  何绢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说:“是呀,你把工资还给我们,我们立马走人。”  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女孩也站了起来,趁机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交出血汗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越来越多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高声大喊:交出血汗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前还嚣张跋扈的领班一看激起了公愤,顿时慌张起来,不敢耽搁,转身就去请主管了。  很快,肚腩肥大的主管就赶来了,此人小眼睛,大背头,一看就是位精于算计的老江湖。只见他和蔼一笑,说:“多大点事呀,干嘛闹得这么僵呀?”  说着,径直走到了何绢面前,说:“是你挑起的事?”  何绢扬起那张秀美的小脸,下意识地回护着赵小明:“没错,就是我挑起的事……。但领班太欺负人,我们实在忍受不了了,才提出抗议的。”  那位主管直勾勾地盯着何绢,点点头,对她的直言不讳表示赞许,转过身,指着领班就大骂了起来:“没用的东西,说过你多少次了?要以德治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当心我炒你鱿鱼啦。”  领班诚惶诚恐地低着头,一个屁也不敢放。  主管清了清喉咙,对着车间里所有的工人说:“诸位可以放心,不到最后一刻,厂区是不会开除任何一个人的。你们好好干,厂区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你们可以问问老员工,到年底,哪一个员工不是拿着双薪回家过年的?有表现特别好的,甚至还四薪五薪呢。”  赵小明冷笑,果然是老狐狸,一招画梅止渴就把军心稳定了。看着众人又井然有序地恢复了工作,主管又转过身,亲切地对何绢说:“明天晚上十点钟,你到我办公室来,把所有对厂区不满的事都告诉我,我会酌情给予改善的。”  何绢大喜:“工资方面,也可以商量吗?”  “可以。”  何绢得到这声承诺,激动的小脸都开始发光了  晚上下班后,赵小明忍不住对何绢说:“绢儿,我觉得那主管不是好人,你可要多长个心眼。”  何绢却说:“小明,你太多心了吧,我觉得那主管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你看把领班训的,妈的,看着都解气。说不定呀,我还可以帮咱们讨回被扣押的工资呢。”  赵小明还要说什么,却被她打着哈欠打断了。“快别说了,我都快困死了。”  第二天,晚上十点,何绢准时踏进了主管办公室。  肚腩肥大的主管一看到她,小眼睛顿时眯成了一道缝:“来,来,坐过来说话。”  何绢怯怯地走过去,并不敢坐,只是站在主管的面前,双手拧着衣服下摆说:“主管,我们……的工资……。”  “哎,别提这个……。”主管挥了挥肥厚的手掌,说:“来,坐过来。”  见何绢还是犹豫,一伸手就把她拽坐到沙发上,并顺势在她的臀部上捏了一把。  何绢正要反抗,主管却拿出一叠红彤彤的钞票,塞到她的手里,说:“一千块,够不够?”  何绢懵了。  那主管也不逼她,点燃了一支香烟,悠哉悠哉地在旁边吞云吐雾。  何绢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这一千块钱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孩,她知道自己应该迅速地弹跳而起,抓起那一千块钱砸到那张连汗毛孔都渗着油水的面孔上,然后再狠狠地骂上一句:“妈逼的,臭流氓。”  可是,一想到她的父母,一想到很有可能还在学校饿肚子的弟弟,她就无论如何也洒脱不起来了。  那主管耐心等了半天,见她迟迟没有行动,又掏出一叠钞票,放到了她的手心里。“两千,够不够?”  何绢开始心律失常,脸上火辣辣的跟血管快要爆裂了一样,两千块,两千块呀,只要她妥协了,弟弟们就不用饿肚子了,小明想要搬出去的愿望也可以实现了,最重要的,爹娘也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那主管见她还是没有行动,又掏出一叠钱,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捉弄小白鼠似的说:“三千块,够不够?”  何绢一把抢过钱,语气急促地说:“够了,够了。”  “很好,那去把房门给我反锁上。”  何绢拖着软绵绵的双腿,一步步走过去,把房门反锁。  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脱。”  何绢把手慢腾腾地伸到衣服的纽扣上,闭上眼睛,一颗,两颗……。蓝色的工服像被人撕裂的皮肉,带着鲜血淋淋的生命之殇,飘然滑落,凝结成霜。  一直等到凌晨一点钟下班,去面见主管的何绢还是没有回来。恐惧,担心,不安,像怪兽的森白獠牙一样,瞬间就把赵小明给吞噬了。  借着厂区的暗淡灯光,她偷偷地溜到了行政大楼,可愣头愣脑的保安却非常尽职尽责,根本不让闲杂人等随便进入。赵小明刚出现在执政大楼的房门口,那保安便把她当成可疑人员严密监督起来。  一想到何绢有可能遇到的危险,赵小明就不允许自己懦弱退缩。她围绕着行政大楼转了一圈,始终没发现可以溜进里面的可乘之机。万般无奈,她决定铤而走险,直接给那个楞头保安来一次正面交锋。  她溜着墙边,猛然出现在了灯光之下。那保安还以为在自己虎视眈眈的监视之下,那丫头已经灰溜溜地回去了呢,此刻被她孟不丁地一出现,着实吓了一跳,当即便怒睁双眼,浑身戒备地说:“你是谁?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赶紧走,若不然,我立刻通知保安部把你抓起来。”  赵小明委屈地眨眨眼睛,期期艾艾说:“哥哥,别那么凶好吗?”  那保安小哥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睛,一颗心登时柔软了下来,叹口气,说:“小妹妹,你快走吧,这里真不是你来的地方,这里面,都是厂区领导,叨扰了他们,连工作也会不保。再说了,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年轻女孩儿,多危险呀。”  赵小明咬着嘴唇,羞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说:“哥哥,人家就是趁着天气晚,才来见你的,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保安小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怎禁得住这样公然的挑逗?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不算出众,但仔细一看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清秀女孩,脸上一红,顿时七荤八素地找不到北了。原来,这个犹如暗夜精灵一样的小妹妹,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嘿嘿,早知道有这样的美事,他才舍不得对她大呼小叫呢。  赵小明一看火候差不多了,扭捏着说:“哥哥,一个人值夜多辛苦……呀,让我陪你……,好吗?”  保安小哥忙不迭地说:“好呀,好呀……。”说着话,还起身把自己坐的凳子让了出来。  赵小明趁着他移开身子的那一刹那,离弦之箭一样蹿进楼道,快速跑上了二楼。  等那迷迷糊糊的保安小哥察觉到上当的时候,她早已经扯着喉咙在走廊里叫唤起来:“绢儿,绢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保安小哥一看闯了大祸,赶紧去追她,可赵小明左蹿右跳的,身姿灵敏的跟猿猴似的,有几次眼看都快要追上她了,却都被她逃脱掉了。  两个人这么一闹腾,寂静一片的行政大楼立刻热热闹闹地沸腾起来。两人你追我赶地刚跑到三楼,就看到头发蓬乱的何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她一把捉住赵小明的手,低声说:“小明,别闹了,快跟我走。”  赵小明没有动。突然出现的何绢头发凌乱,小嘴肿胀,白皙的脖子上满是淤青,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来,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小明“腾”的一下就炸了,一把拖住她的手,颤声说:“走,我们去报警。”  何绢却摇摇头,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裂着肿胀的嘴唇说:“看,我有钱给弟弟寄生活费了,也有钱,让你出去租房子了……。”  那一刻,走廊里的灯光像千万根银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射进了赵小明的眼睛里,她不敢再看何绢,转身跑出了行政大楼。  她冲进了盥洗池,掬几捧冷水,狠狠地冲刷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如果她手里现在有把刀,她真想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阉了。可是,怒气归怒气,就算真的给她一把刀,她一个身上没二两肉的瘦弱女孩,又岂是那位人高马大的主管的对手?又岂是整个厂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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