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  玫瑰山庄前门停放着十几辆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婚车,良辰吉时,车队出发,为首的一辆加长版的凯迪拉克中,我,新娘一枚,婚纱一袭,另加新郎官一个。  我结婚了。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这是我第一次结婚,当然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心情之激动无以言表,尽管以前常常梦到自己婚礼时的情景,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反而有些目眩神迷,以为是在梦中。  坐我身边的新郎是我心爱的男人,也是我的老公,一生相守过日子的人,他叫阿木。我们从相识到相爱,一路走来,万水千山。无论过程如何曲折艰难,但最终公主找到了她的王子,并且心心相印,雷打不分。  平时不爱打扮的阿木,今天也一身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他是我心目中最帅的男人。见我傻愣愣地望着车窗外面,阿木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我特别高兴,真的是很不容易啊,七星,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呀……”我想了想说,“我就是感觉自己特幸福。”  “我也一样。”阿木笑着,握紧了我的手。  车队往教堂方向行驶,路过我的母校北X大附近时,我们很扫兴地目睹了一起车祸的发生。一辆奥迪A8飞速越过了我们的车队,然后横冲直闯,一路撞倒了数名行人,一个紧急刹车,司机下来了,是一名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的青年男子。  但见这人醉螃蟹似地左摇右晃,八成是喝高了,嘴里还嘟囔着一串串外星语,好像根本没拿撞人当回事。就在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之际,肇事男子一个凌波微步出溜了,那身手叫一个敏捷,丢下香车钻地鼠一样跑掉了。但是这个男人的背影不禁让我让想了一位故人。不过当着阿木的面儿,我没敢提起。也不便提起。  我们的车队缓缓行进。  善良的阿木要求司机停车,阿木对我说:“对不起七星,再耽搁一点儿时间,我得打个电话。”  阿木拨打了110,他最见不得麻木的群众见死不救的样子。  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很快,警察就赶过来了,封锁了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当场昏过去一个,另外还有三人重伤,半躺在地上,痛苦地□□。  那个嚣张的司机,造孽啊!  群众很快被驱散开来,车前的道路宽敞了,被浮云遮住的红日又悄悄探出头来。阿木叹息了一声,然后抬手挡住我的视线:“不要看了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作坏的人会得到法律惩治的!”让司机继续开车,因为还有重更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车过地坛公园的时候,一个黑影“嗖”地一下冲到汽车前方,突兀地横亘在我们面前。司机火速踩下刹车,我和阿木由于惯性的作用狠狠地颠了一下,花容失色,狼狈不堪。  司机下车查看清况,粗口大骂那位挡路男子,那男子不住躬身致歉,转而过来敲打车窗,我打开车门想探个究竟,那男子却柔身钻进了车里,一边说:“求您了,行个方便!”一边摘下墨镜。   “周七星,怎么是你!”摘下墨镜的男子吃惊地叫道。  “靠,果然是你!”  我冷笑了一声,华北斗,这厮我太熟了。  “刚才开车撞人的就是你吧,不是缩头乌龟一般跑了吗?没跑远啊,居然这儿给撞见了,真是冤家路窄!”  “姑奶奶,你甭挖苦我了,我今儿多喝了点酒,闯祸了,警察满世界追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让我在你车上躲一会儿,就一会儿!”  北斗打量了一圈周遭,然后一脸贱相,“哎哟,今儿结婚是吧,我恭喜你和阿木,你看,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备一份厚礼,好歹朋友一场!”  “我从没你这个朋友,不想再看到你!”我不给他好脸色。  “误会,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的腿怎么样了,还架着拐呢?当初是我有些对不住你,不过时过境迁,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北斗至今都念着你的好。”  华北斗脸上浅薄的笑容使我想起了一幕幕伤心往事。  “下车。”我冷冷地丢了一句。  “别介啊,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外加无理取闹吧。”  他一脸欠抽的样子,乞求道:“七星,哥哥现在是遇着难了,你不能不管啊,况且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于情于理,我得去讨一杯喜酒喝啊。”  “华大少爷,你闯过的祸还少吗?你怕过谁啊,你不是有一特有钱的老爹,什么事情摆不平啊?赶紧滚蛋,你要喝的酒,我请不起,再见!”  我命令阿木把北斗“请”下车,北斗死赖着不动,却还冲阿木说:“没你的事啊阿木,这是我和你媳妇之间的事儿,你也知道我俩以前的关系,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动手!”  老实的阿木不知所措,看看我,又看看北斗,脸憋得通红。  我心一横:“姓华的,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到底下不下车?”  “不下不下就不下!”北斗耍起了无赖。  “张师傅让一下,我来开车!”  我下掉双拐,和司机互换了位置。  阿木急忙劝阻:“七星你没驾照,况且你的腿——”  “谁拦我,我跟谁急……”  老娘脾气上来了,谁劝都没用。  北斗不知道我会把车子往哪开,还以为我是急着奔赴婚礼现场,于是不顾身后新郎官阿木的感受,一张嘴又叨唠个不停:“七星,几年不见,你可又漂亮多了啊,这快奔三张的人了吧,咋保养得这么好呢?哦,明白了,天生丽质难自弃……”  我不理他,任他贫嘴,十几分钟后,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派出所,然后卯足了劲儿,把他推下了车。  “怎么回事儿?”  几位正在侃大山的民警立即围了上来。  “七星你不能这样无情无意!”  北斗一边愤怒地指责我,一边甩开膀子冲出包围圈。  我哪能让他溜了,紧扯着他的裤腰带,大声跟警察解释,数落他的罪行:“都来看啊,都来看啊,弹球珠子变鸡蛋啊,这哥们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杀人犯啊!开车撞翻了好多人,有的死,有的伤,有的还躺在路中央!真的是罪大恶极啊,菩萨见了都得急啊,警察叔叔们,这事你们管不管?”  北斗听得一脑门子冷汗,火速为自己开脱:“列位,列位,听我一句,冤枉啊,事情不是这样的,没那么严重——”  “甭废话了,拷上吧!”  为首的民警一发话,好几位长得特彪悍的大哥一起动手,北斗瞬间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死到什么程度呢,四个字形容,纹丝不动。  阿木见状,马上跟警察详细阐述事情的起末,他口才不好,东拉西扯,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讲明白了,并赢得了官方的感谢,“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和你媳妇都是好样的,谢谢你们的见义勇为,也祝福二位新婚幸福,早生贵子……”  “这警察大哥可真能贫——”  我这样想着,拉着阿木回到车上,这时看到像个□□一样趴在地上的华北斗怒气冲冲地啐了一口痰:“周七星,算你狠!今儿我算栽你手上了,咱们走着瞧!”  “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俯下身来,用手点点北斗的额头,以胜利者的姿态扬起骄傲的嘴角,“牛X啊,怎么不牛啦?瞧你这一身酒气,八二年的拉菲没少喝吧?说起拉菲,我倒想起一事儿,那年是谁跟我讲的来着,为了把小莲搞到手,愣是把人拖进练歌房里,用可乐兑二锅头充当红酒,说什么,这是拉菲,八二年的,原产法国波尔多,一瓶一万多,把人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就喝了两口,睡了十几个钟头!这期间你为所欲为,干了多少不可描述的事情只有天知道!禽兽啊,禽兽!”  “编,周七星你就可劲儿编吧!真他娘的是陋屋偏逢连夜雨,墙到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上一秒还义愤填膺为自己辩解的北斗下一秒就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警察大哥,那个,我不太会用成语啊,你们别见怪,那啥,这大热的天,大家伙儿口渴了吧,给小弟个机会怎么样,就一会儿,我到门口买点饮料慰劳一下各位,聊表心意。如何?”  “老实待着吧你!有啥心意到审讯室再表吧——”  北斗中像个受伤的猎物一样被众多警察架了进去,还一步三回头,怨毒的眼神像利剑一样向我扫来,口里大声嚷嚷不知哪儿捡来的诗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时便身死,古今忠馁有谁知?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老子立下毒誓,总有一天,我要血洗北京城……”  这家伙真的喝高了。  我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内心忽然安静下来,像潮汐过后微风吹过的湖面。湖里一叶扁舟,我头戴斗笠,手持洞箫,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天边红霞燃尽,我自岿然不动。风再起时,吹响一曲“定风波”: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七星,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那不讲情面了?”  阿木打断了我的冥想,面带忧虑,有点自责。  我奉上香吻堵住阿木的话:“啥也别说了,夫君哥哥,咱们结婚去——”  虽然北斗这档子事对我的触动颇大,但却没能影响到婚礼上我的心情,在众多亲朋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我和阿木互戴戒指,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  晚上,朋友们闹完洞房,轰然散去。  阿木喝高了,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却了无睡意,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半是由于大婚的激动兴奋,另一半则来自北斗的从天而降。  坦白交代吧,北斗不仅是我曾经的朋友,还是我曾经的恋人,差一点,我和他就走到了一起。也许命中注定吧,最后牵手的人不是他,而是阿木。  想起北斗,想起和他的恩恩怨怨,我的心情就像海上翻滚的波涛,再也不能平静。  往事一幕幕,那些或忧伤或愉悦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回放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虽然尘封已久,但却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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