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孙奇是一个神秘的人。身份不明,年龄不明,目的不明,这些不明因素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不得不让人对他产生好奇以及防备。 房间里,静——静—— 屋外露珠似珍珠月似弓,窗台前跪坐的两人,相对而望,神情严肃,漆黑色的茶几上,刻画花纹的茶壶冒着一层白雾似的气体。 阿娇倒一杯茶水,推到孙奇面前,凝神说道,“希望不是我猜想的那样。” 前世,阿娇作为棠邑候府的翁主,身份尊贵,只知道玩乐,等到有一天举国皆庆,张灯结彩,才从闲话家常中听到,“同室操戈二字。” 孙奇说道,“女郎心中已有七分明朗,何苦多问。” “告诉我,你的详细计划是什么?孙奇。”阿娇声音略微急促。 “同流合污。”孙奇一字一句说出他的计划。 阿娇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和吴王刘濞同流合污,绝无可能!”她已经习惯浪迹天涯,生活早就翻天覆地;已经习惯游玩天下,姿态早已放荡不羁。倘若和刘濞扯上关系,势必会暴露在大汉宫廷的视野之下。 孙奇则一针见血,“女郎,浪迹天涯已久,你的身份不允许你在外长久不回,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一点。”孙奇的话停顿片刻,旋即劝道,“女郎请深思。” 孙奇的一番肺腑之言直击阿娇心灵深处。 阿娇低垂着脑袋犹如千斤重,泪水盈盈犹如大海,抑制不住心中愤懑,只得怒吼,“什么身份!” 孙奇看着如此激动的阿娇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什么都明白。 前世就是这个世人眼中贵不可言的身份,推着她,逼着她走向绝望,最后抑郁而死。 阿娇在心中不断地呐喊,彷徨,彷徨又彷徨—— 最后! 最后! 最后! 阿娇终于抬起头,决定迎难而上,与命运来一次不论成败的斗争。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事先将他扼杀就好。 阿娇紧紧地盯着孙奇,极其认真地问,“何种同流合污法?” 孙奇不答反问,“女郎认为这个世界,什么最重要?” “权!”阿娇答。 权的确重要,要不然馆陶长公主怎会如此痴迷权利呢?可孙奇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有一样东西,可以与钱比肩。 孙奇的反应在阿娇眼里,甚为奇怪,他分明在笑又分明不在笑。 “你有别的想法?”阿娇问。 孙奇点头说道,“钱和权一样重要,没有钱权难掌,没有权钱保不住。” “现在……”阿娇忧愁了,“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一穷二白就是阿娇现在的真实写照,所以得生钱,生钱就得想门路。 孙奇给阿娇想了一个很好的门路:临淮靠海,先人前辈不是都说“靠山吃山,靠河吃河。”那么现在靠海——便吃海。 海里最不缺的就是盐,老百姓们最需要的也是盐,这其中的利润,即便是阿娇这个女流之辈也懂得。 清晨车马从沛县出发,约一个半月后,才到达海陵县。 海陵县以“海”为名,是海域之区,盛产海鲜,盐。大汉时下不兴吃海鲜,兴吃,“牛,羊。”所以准确来说,沿海地区盛产“盐。” 又一个星期才到达“盐渎。” 盐渎东临渤海,南与南通接壤,西南与泰州,扬州为邻,西北与淮安相连。这几个大城市团团将“盐渎”围住,只留东面朝海,形成了一个“U”字,朝海的那一面自然是“U”的缺口。 阿娇一干人等的位置,就处于u字缺口处的“滨海城。” 滨海城因靠近渤海而得名,这里的民风淳朴,因远离长安中心文明,所以这里的百姓气息彪悍,看起来很不好惹。 一行人,一辆马车,阿娇等人满面风霜,蓬头垢面,穿着更是破破烂烂,可偏就体态不凡,在这人满为患的街道上显得颇为怪异。 只见有一流氓,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没个正形,眼看着要撞上阿娇。 突如其来的黑团团,阿娇还没看清此人的面貌,此人就被孙奇一剑推开,待阿娇回神,只见那醉汉已倒地大哭道,“哪个没长眼的东西,推我!屁摔得可疼了!”醉汉脚后跟发力,不用手撑,三下五除二站起,不稍几秒走到阿娇面前耍赖,“赔钱,摔伤我了。” 孙奇皱起眉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醉汉,下一秒,孙奇将阿娇扯到自己的身后说道,“女郎小心,此人虽说年纪不大,却有武功。” 阿娇从孙奇身后走出,仔细打量面前这个醉醺醺的少年,心里止不住的惊叹,此人五官长得实在完美,满是泥垢的脸都无法掩盖醉汉的美。 醉汉名叫单稚,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三年前流落到盐渎,东街讨饭吃,西街讨酒吃,盐渎百姓对此人忍耐甚久,终于在某一天集体不给他饭吃。 不给他饭吃,单稚自以为有武功,打主意抢,抢得民怨沸腾。盐渎的百姓们忍无可忍,想出办法整治单稚。就这样彻底断了单稚的吃食。 现下单稚已经饿了半个月,靠生吃郊外野兔存活至今,因今日有一大户办宴,他为了吃酒解馋,偷偷溜进大户的厨房里喝酒,被人发现从酒缸拖出暴打一顿。 “看来,那执剑侠士武功高强,今日这单二傻子怕是又要被打。”一位盐渎百姓说道。 “打死了好,省得他天天乞讨偷吃抢吃食,都十五六岁了,还不肯自食其力打死活该。” 周围人都期盼孙奇打死单稚,孙奇也准备顺应民意,为今后在此地做生意做铺垫。 孙奇旋即拔剑,气势如虹,眼看就要将那单稚一箭穿心,阿娇一声喝令,“住手!” 孙奇依旧将剑刺在单稚胸口,而后问道,“女郎为何阻止?” 阿娇向前将孙奇的剑挪开,背对孙奇说道,“此人我能改变他,为何不加以利用,也许他不如世人所讲的那样不堪。” 盐渎有一百姓向前踏出一步,拱手说道,“此人可杀,还望女郎允许您的义士杀之。” “他犯有何错?”阿娇问。 “十五六岁不懂得自力更生,偷吃他人之食,可杀?” “偷吃死罪否?”阿娇问。 这位百姓不能回答,于是只能退回人流中。阿娇转头向孙奇说,“将他扶上马车。” 盐渎百姓见有人带走单稚,此后再也无人在盐渎东西两街乞讨偷吃抢食,便不再做声,纷纷散去。 此后——秀妲牵着马车随阿娇在盐渎集上逛了许久。 约一个时辰后,躺在车内的单稚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车蓬顶,倘若阿娇和孙奇任何一人此时在车内一定会惊讶,单稚的目光不再似之前那般浑噩,而是透着不同寻常的精明。 单稚轻吐一口气,“老天真的不公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又约一个时辰后,车马停在一个三进院门口前。 院落门口有一棵粗壮结实的香樟树,秀妲牵着马车向香樟树旁行去,待到十米处时勒马,将缰绳捆绑在树上后拍了拍马背,面露微笑,“马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嗯——”几声哈欠声响起,秀妲疑神疑鬼地扫视周围,以为是馆陶公主来了,要抓翁主回去。 “哎呀!”秀妲拍自己脑袋,才想起车内有一个醉汉。 旋即,秀妲将车帘子掀开,揪住单稚的耳朵骂,“做奴仆就应有奴仆的职责,女郎都进去打扫卫生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 单稚睡眼惺忪地揉眼睛,向四周打量几下,“想来这就是他今后要待的地方,希望这个主人翁能仁慈,他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 阿娇,秀妲,孙奇,醉汉单稚还有雇佣来的奴仆七人,直至半夜才将这院落两处房屋打扫干净,其他两处房屋准备明天打扫,今天实在是太辛苦,阿娇便让其他人去休息。 孙奇说他不睡,去大门口守着门,等明天去黑市挑几个精壮的奴仆守家看院,才进屋睡。阿娇任由孙奇去了,她反正是困,实在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夜深人静之时! 一个人从房间里鬼鬼祟祟地走向院子东边,席地而坐,此人正是单稚。 天未亮,阿娇被一阵敲打铁器的响声吵醒,辗转看向睡在地上的秀妲,秀妲睡得像猪一样熟。 响声还在持续,阿娇起身走向院落,发现今天救下的醉汉正在敲打一支长相怪异的箭。此箭比寻常的剑多一个孔。 阿娇没打扰单稚,因为单稚的神情实在太认真。 待单稚发觉阿娇站在院落里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过去,天泛起鱼肚白,已是鸡鸣狗吠之时。 “你叫什么名字?”阿娇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单稚盯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孩,仿佛在犹豫他的名字应不应该说,他本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在故乡使用的名字,一个是在异乡使用的名字,面对救命恩人,单稚他虽然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只能说: “我叫单稚。”这个他在异乡使用了三年的名字。 “你在打造什么?”阿娇又问。 单稚挠脑袋,露出少年的羞涩,“好玩的,这个叫鸣嘀箭。” 阿娇觉得“鸣嘀”二字特别熟悉,“鸣嘀——鸣嘀箭”前世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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