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发生了太多事,皇帝征讨巴蜀,河间献王刘德身死,期间引起汉武帝勃然大怒的一件大事在今日发生了——陈皇后命令女巫身着楚服,在宫中行巫蛊之术。  卫夫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跪在椒房殿前,那孱弱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极了,就连屋外的北风都刻意吹得缓慢起来。“真是枉费本宫将这所有的窗扉大开。”一道尖锐而疯狂的声音一边大笑一边说出这句嫉妒之言。  卫子夫柔柔弱弱地抬头,疏密有致的鬓发随着美人纤柔的动作飘动,端坐在紫花躺椅上的女人射出凌厉目光,顿时吓得地上的美人低下脑袋。  “美人卫夫人已经跪在椒房殿三个时辰了,皇后可真狠心。”一个身穿褐色曲裾的宫女低声细语道。  “嘘!你莫要再为卫夫人抱不平了,这话要是传到上头那位的耳朵去了,岂能饶了你。”褐色曲裾宫女听闻,大惊失色,赶紧噤声。  伏跪在地的卫子夫,已经大汗津津,双腿发软,唇白眼黑,似要昏倒在地。昏暗的椒房殿,冷冽的西风,威严的陈皇后,这些大气压因素,让卫子夫喘口气都难。  奶娘张阿嬷瞧见快要死了的卫子夫,不由得在心里为皇后陈阿娇捏了把汗,卫子夫是谁——那可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  “娘娘,卫夫人知错了,下回定然不敢再犯了,您这回就饶了她吧。”  “阿嬷,你这是在心疼她吗?”陈阿娇的语气冷如寒冰,仿佛只要是给卫子夫求情的,都该死。  张阿嬷知晓皇后语气中的不善,不再劝了,低着下颌噤若寒蝉。  一个时辰过后——  这时,屋外一个宫女趁着陈阿娇打盹的时机,悄悄地溜走。感觉离椒房殿远了很多时,这个宫女也顾不得宫中不许宫女大步跑步的条规,放肆地向前跑。  当跑到未央宫西南隅,宫女的眼睛顿时亮了。只见那汉白玉阶梯上站着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江维德。江维德生得严肃,只要四四方方的脸一紧绷,人就像一根柱子矗立在哪儿。  宫女赶忙提衣向前对江维德福了福身,行了一标准的宫礼,然后私下环顾四周,见无人,就从兜里拿出一饼白银,从隐秘处快速地塞到了江维德怀里。  江维德面色不变,旋即不紧不慢地说,“何事?”  宫女立刻将椒房殿内的事略微隐瞒了些告诉江维德。江维德有些为难,现在去通报,皇帝肯定会责怪他没眼力。  “皇帝不喜在和大臣们交谈时,被打扰,等酉时再说吧?”江德维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宫女。  宫女只得来回踱步,待一刻钟过去了,宫女心乱如麻,只得当机立断,全盘托出,再次叨扰江维德。  “公公,我家主子等不得了,再等就真受不住了。求公公让我进去说说,我要说的事可是天大的事。”  江维德恼怒呵斥道,“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行为如此没规矩。”  宫女疾呼,“皇后行巫蛊之术,被我家娘娘发现,我家娘娘去劝告皇后,哪知惹怒皇后,皇后当场发难,主子现在还跪在椒房殿不得起。”  江维德听“巫蛊”二字大惊失色,连连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连连点头。  江维德还是不放心,旋即试探,“大胆,你可知诬陷皇后,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宫女被江维德的气势所摄,吓得立即跪下发誓道,“我要是撒谎,天诛地灭。”江维德凝神看了眼宫女,旋即冷然说道,“跟我进来罢。”  幽深的宫道走廊上,外面的阳光照射在木质地板上,斑驳的树影西斜,晃晃荡荡的树影,使看者心里瘆得慌。  面色平静的宫女走在凉凉的木板上,握紧的拳头显示着她的不安和焦虑。假如江维德看到这一幕定然不会让这个宫女进去。一个准备耍阴谋诡计的宫女被他带进了未央宫宫,假如东窗事发了,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江维德。  天不眷顾陈皇后,江维德并没有看见宫女的小动作。  江维德转身嘱咐宫女原地等候,待他进去通报,获得了皇帝的准许,才来知会宫女进大殿。  宫女在外焦急等候,整个人如坐针毡,与宫女内心极不吻合的,是宫女那一双细长涂抹着玫红色的眼,那双眼坚定而勇敢地瞧着大殿深处。  宫女清楚明白帮主子跑这一趟,乃九死一生,成则和主子一起飞上枝头,败则人头落地。  时间太过于缓慢,大气压逼迫宫女胡思乱想,宫女摇摇头,想主子计划周密,这次一定能叫那陈皇后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处,宫女的心才稍稍安定。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宫女听得声音立即站直了身体向前走几步,迎上江维德。江维德严肃地说道,“皇帝准许了。”  宫女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在主子的计划之内。宫女跟着江维德走进大殿内。大殿之上,光辉万丈,皇帝坐在龙椅上,浩浩荡荡的王者之气,使得宫女不敢以卑贱之目视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宫女伏地跪下,皇帝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都处于高气压的寂静中。宫女壮了壮胆子,旋即禀告,“陛下,奴婢有要事禀告。”  皇帝还是没说话,宫女的手已经冷汗津津了。此刻比方才在殿外还要如坐针毡,简直就是在刀山上行走,火海里游荡。就在宫女承受不住的时候,皇帝开尊口了。  “何事?”这一句吐得极其慢,但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这就是王者之气带来的威压。  宫女勉强撑着发软的手腿,强装镇定地说,“陛下,皇后行巫蛊之术,欲对陛下不利,被卫夫人发现,皇后恼怒,罚跪卫夫人。”说到此处,宫女声泪俱下,“还请陛下为卫夫人做主。”  皇帝笑道,“你觉得朕会信吗?”  宫女惊慌失措,她试想了很多皇帝的反应,但唯独没有想到,皇帝会反问她。这时,她已经无法作答了,此刻就像被人用铁链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只能用力争取一点空间缓慢地吐出一句,“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皇帝再次笑道,“我信则有,我不信则无。”  宫女听闻,心中焦急万分,皇帝这是信还是不信。只要皇帝信了,那么主子的计划几乎是成功了一半。  良久,大殿上响起了决定陈阿娇命运的声音,皇帝刘彻说,“摆驾椒房殿。”  宫女听到皇帝最后的答复,不由得脸上惨白,皇帝说的一句“摆驾椒房殿”到底是什么意思?  椒房殿内。  陈阿娇听得未央宫传来线报,握紧拳头,眼神狠绝冷然,她此刻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无疑是在赌,赌那刘彻到底还念不念及她与他之间的夫妻情分。  “卫夫人,皇帝正在来的路上,既然你如此陷害本宫,那么本宫就和你赌一把如何!”陈阿娇的声音阴森森的响彻大殿。  卫夫人听到皇帝正在来的路途中,只是稍微颤抖一下,并没有说话,在安静中等待命运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椒房殿内只剩下呼吸声,待那一声“陛下驾到!”椒房殿所有宫人都依声跪下,不敢以卑贱之目,来视天子之威德。  全大殿的呼吸声,在那个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全都销声匿迹,这些宫人们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不!错了,只要稍稍注意这些宫人们的眼角,你会发现他们是活物。  刘彻气势磅礴,大刀阔步地走向主位,主位面朝东边,座地高,大殿里所有人的动作,都被身在高处的刘彻瞧得一清二楚。  刘彻一开口,龙威四散,遍及全殿,“皇后,有人说你行巫蛊之术,知罪否?”  陈阿娇听闻刘彻这一句责问,心如百箭穿,没想到她还是堵输了,刘彻不信她。不过她也没完全赌输,卫子夫至今还没被皇帝叫起,纵使卫子夫看似快要死了。  “知罪否!”皇帝刘彻此时有点恼怒,他实在是看不惯陈阿娇那一副高傲的模样,他是皇帝,皇帝的威严不可侵犯。  陈阿娇最喜欢看刘彻恼怒的模样,往常他太淡定了,许是由于她最近放低了姿态的原因。陈阿娇微微福了福身体,算是请安了,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然而下一秒,皇帝的脸色瞬间骇人,只因为陈阿娇义正言辞、毫不心虚地说了一句,“阿姐何来错,小人陷害。”说这句话的陈阿娇,高高地抬起她的头颅,目不斜视地看着刘彻。  刘彻感觉他皇帝的威严受到了侵犯,这种被侵犯的感觉从娶陈阿娇开始起,一直延续到二十岁,馆陶公主的逼迫,至今犹如在眼前,越发的清晰了。  “还不知错!”皇帝刘彻拍案而起,怒视陈阿娇。这一场帝后的眼神交战持续了很久,陈阿娇的倔强令刘彻感到厌恶。  刘彻怒颜下达了一个让陈阿娇心碎的命令,“来人,将皇后打入长门宫,褫夺皇后授印,废除皇后之位。”  陈阿娇此刻虽然心痛得不能自拔,但依旧傲骨挺立,北风呼啦呼啦吹来,吹动陈阿娇的袍服,威严的袍服迎风而舞,像刀,像剑一样锋利。  与刘彻相视一眼,陈阿娇大笑而去,终于看透这世间情爱。  卫子夫听到废后,旋即满意倒下。终于她将那个目空一切的女人赶出了椒房殿,今后椒房殿再无陈阿娇。  走出房门的陈阿娇,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出血,才不让众人知道她此刻脆弱,依稀间陈阿娇还能听见,刘彻吩咐宫女将卫子夫好生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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