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珍这会子满足的放下茶盏,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执起一子望着已是四面楚歌的棋局眉眼挑了挑,随意一置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呀!多少年过去了,性子还是这般随意!”一袭深衣广袖的儒服面容端肃正是麋鹿书院的夫子涂夫子。 一袭白袍的苏万珍却不在意,老小子老小子,他年轻时就是这般自在还指望着他老了的时候严肃些吗? “呵~师兄,我让你几局你也是断断赢不了我的,还是乖乖弃驹投降的好,不过几坛子梅花酒嘛!恁的小气!”苏万珍撇了撇嘴,端肃眉眼微挑反倒越加桀骜洒脱。 “难为你费尽心机讨要酒水了,不过还我个人情就这般行事,连吃带拿的还是那般贪嘴啊!”见他这般毫不客气,涂夫子无奈摇头。 他这个师弟啊!自小便是这样,任性妄为,幼时还好,长大了便是再难管教尽是老师费尽心思教导也没把他从偏门左道里扳回来,反倒是他袭了这老师尊的教书育人。 忆及当年的意气风发涂夫子也是万分感慨。 “嘿!我助你帮你这名下高徒诊病,分文不取连这讨要两坛酒水也是应当的吧!师兄不会搬到这小小的城镇来避世隐居就连心性都变得如此小气吧?你可别忘了幼时可是我将你从河里捞出来的,不然焉有命在?” “你这小子……”这下子涂夫子是真的无奈了,老脸直要挂不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就是个不着调的,还好意思说? 当年若不是他故意吓他他又怎会掉到河里去,还灌了满肚子黄汤!这好的坏的都是这小子! “嘿嘿!师兄,你别不承认啊!按道理说,我还救了你一命呢!如今又救一命,你就合该感谢与我!”与君对弈苏万珍仿似回到了少年时代,跟师兄的相处模式也是随意的很,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在嘲笑,谁知道这人高马大的一个儿,师兄竟然怕那绿油油的蚂蚱? 又怎能不让人好笑呢…… “哎!罢了罢了!依你依你,不过一坛子酒罢了,老夫还不至于那般小气,你既以救了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不过这病症可还好治?听我那高徒说,人昏睡不醒前几日都要打棺材了。” 听师兄说的这般严重苏万珍却高傲的撇撇嘴巴,轻轻啜了一口清茶。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好治也不好治,颅内血肿须得针灸下诊,辅以药物,这最难的是血肿的位置,不过那汉子伤势倒控制的不错,想不到这小小的山镇竟然也有几分本事的大夫,不然恐怕等我前来这人也早就没气了!” 对自家师弟的医术涂夫子还是很信服的,问一下也是前个听山下的菜农说起,前个榆树村乱石伤人的事,对于曾经一方官员的涂夫子来说,此时石矿地的责任居多,评判也不够公平,可如今这强权横行的世道,民间百姓也是无奈居多啊! “哼!你这小子只一味的贪财哪里知道这民间自有民间的好处,白得个名医的称颂却行的那般无情肤浅!枉费了一身本事!……” 也不晓得这在行医道上天纵英才的师弟是打哪学来的,不见财帛不动心,真是枉为医者! “哎!得得得!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我,那我不得累死啊?什么高门宅邸侯门大院的都来寻我,指名道姓要我诊治那不生育的小妾下毒害药,正室阴司我可懒得理那乌遭官司!这看一个王爷就够辛苦的了,好不容易从京城那个大笼子里逃出来,我还傻傻的在进去么?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大公无私的,如今我闲云野鹤一只,来去自如这百两金替我挡掉多少麻烦!你还是留着你那为国为民的一套说给你的得意门生听吧!我可懒得听你唠叨!” 提及十余年前那身不由己的一遭,苏万珍就满脸的不乐意,世人都说他占了给王爷看诊的大便宜,嚣张跋扈可谁又知道那王府内院,皇宫壁景也不是好去的。 他能捡回一条小命回来逍遥就不错了!至于什么忧国忧民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这天大地大没了小命,焉有福否? 想起师弟那音讯全无的几年涂夫子这下也没话说了,苏万珍下着下着眼瞅着僵持着赢不了,那倔驴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弃了棋局央着嫂夫人把酒坛子装上,就施施然的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哼哼……在待下去他都忍不住要把棋局给掀了,话说这师兄何时练得棋局更胜一筹了? 这可不大好…… 看过了诊母女两个就租了间客栈住下了,临近医馆抓药也便宜,因着何树根人虽清醒可身子确是虚的也不宜舟车劳顿,为着抓药方便母女两个就暂时住在客栈以便就近照顾伤患。 该说着苏大夫不愧是医术了得,喝了药的第二日早上何树根就醒过来了,不过身子太虚意识还有些模糊,只能张口断断续续的说些模糊不清的话。 四肢僵硬也没什么力气,压根起不来床,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刘氏喜极而泣了,丈夫总算是没抛下她们母子三人,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娇娘也很是高兴,覆盖在何家上空的阴霾离去,总算见着艳阳天了,如今娘亲的肚子也大了,很多事都是娇娘一力承担的,每日起早给爹换水擦身,还借着客栈的厨房给娘炖汤补身子,几日下来客栈的大爷大娘们反倒跟她熟识了起来。 知道这小娘爹娘身子不便,又帮着找了个没用的瓦罐用来煎药,娇娘对此很是感激,偶尔也帮着厨房的大娘搭把手,倒相处的不错。 何树根的身子底子不差,兼苏大夫开得药方也确实药效疗固,几日下来倒好了很多,待能下地稍稍行走了,一家子就商量着返回榆树村。 看着何树根有些苍白的脸色娇娘还提议多住几日可何树根确是不愿的,家里那摊子还不知如何了呢,如今身子好些也该回去了,待在这里也是烧钱,还不如回家养着。 刘氏见他坚持也就没再多劝,如今丈夫好了,这家里家外自然还是他说了算的。 商量好事宜,第二日正赶上老郭头赶集市,刘氏做主多付了几个车资单独拉着他们一家三口返回了村,瞧见何树根真的好了,郭老汉也是高兴,硬是不收刘氏也只得作罢。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因此前院菜地的一大片空地就显得特别显眼。 瞥见正讪讪拎着篮子起来的王老婆子, 何树根也有些沉默,再看着坑坑洼洼的菜地,这手法明显就是自家老娘拔得,媳妇在他患病时的事他也是陆陆续续听说了的,对于这个只知道占便宜却在他生死攸关之际却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的亲娘,何树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从小他就不受老娘待见,有次一遭也就只有心凉了这一说吧! “哎……树根回来了啊!”王老婆子也是尴尬,她也没想到这好不容易翻墙过来一次竟然这么巧就撞上了看病回来的大儿子,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在泥地里,连以往的厚脸皮都没法用了。 “哎呦……瞅瞅这脸儿白的,没少遭罪吧!她娘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扶着树根进屋!” 刘氏讽刺一笑,也不再理她径自扶着何树根进了屋子,对这个厚脸皮的婆婆也是提不起一丝兴致来了,想想这些年对方做过的事,简直是失望透顶! 看着自家相公苍白的脸色却是更加心疼了,不由暗暗埋怨这无情无义的老婆子真是太绝情了,同样是儿子自家这个却好似捡来的。 触到儿媳那凉凉的一眼王老婆子也是心里不得劲,趁着两口子进了屋子提着沾了泥的鞋子就上了院面。 来满鞋底的泥巴都来不及咔嚓挎着篮子就走了,看也没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孙女,对于这个一向木讷不善言辞的儿子王老婆子心里也不是不在意的,可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当娘的一碗水端不平总有最喜欢的一个, 相比之下二儿子就嘴甜会来事的多,也是兄弟两间最活泛的一个,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县城里做了管事,虽说现在还不显眼吧,可王老婆子就是有这个自信,自家小儿子这么聪明会来事要想在主子面前露脸也是迟早的事。 这里里外外哪个不需要打点的,既要讨好主子又要买好下属的,他们老两口没本事只能多弄些银钱来贴补,但王老婆子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小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要养老还是要靠他。 大儿子病危她心里也急可家里家外银钱都贴给小儿子了,哪来的银钱,总不能让她二老卖了田卖了屋没了窝的去给他瞧病吧? 那可是百两金呢!百两金! 这老乡下的泥腿子叫他们上哪弄去啊? 这才把小儿子供的出息了,在管大儿子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再说这镇里的寇大夫都说了这病不好治,弄不好要死人的,能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她又怎么肯犯险,人救不回来不说,回头再鸡飞蛋打了,那他们二老还能有什么指望? 事实上王老婆子也是跟二儿子提过,能不能跟主子借借,等有了在让他大哥还,可小儿子这一翻脸嚷着一家子都回来种田算了,省的他在主子面前没脸,这老王婆子就不敢再说了。 这上回小儿子回来嚷着城里头青菜不好吃,主子就好这口。为了讨好就把园子里的青菜都给摘了,这不想着大儿子反正不回来,就过来悄悄摘点,哪想到就这么寸正赶上大儿子回来,王老婆子暗粹倒霉,急慌慌的拎着篮子顺着拐角走了。 娇娘淡淡的瞥了一眼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嘴脸,端着盆子拎着抹布就进了屋子,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家里都落了灰,得好好打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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