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厢云兮在心中将萧平骂了个狗血喷头,那厢关州的温天佑站在平西将军府门口,看着远道而来的宣旨太监,亦是用毕生所学将萧平问候了一遍。    这可不能怪温天佑,要说这位宣旨太监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乃是嘉定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严福。自嘉定帝出生起,这严福便伺候在侧,要说这宫中谁最了解嘉定帝,不是先帝,也不是太后,而是这位长居宫中五十余载的太监总管。    这位可真是实打实的心腹,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急了,温天佑一边笑着,一边在心中腹诽。    要说温天佑这边苦笑是真,严福那里憋着口气却也不假。他堂堂大内总管,已经许久没出过宫了。这次定国郡主尚在人世的消息一传到京城,陛下便即刻下令让他赶往关州宣旨,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可怜他老胳膊老腿的,好不容易从繁华的京城,一路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城,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想在驿馆门口宣旨,谁知驿馆的官员却告知他,定国郡主并不在关州城中,而是在城郊的沙柳村养病;    可这好不容易逮着州长钱穆赶到了那个叫沙柳村的破村子,又被告知太子殿下为了安全起见已经把人转移到了平西将军府。    接连两次扑了空,严福的耐心早就被耗尽了,这会儿看见温天佑亲自带人堵在门口,丝毫没有将自己迎进门宣旨的意思,不由得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要说严福其实是看不起温天佑的,想他不过是一个不知爹娘的野孩子,机缘巧合之下被护国公秦运收作了义子,又机缘巧合之下在十年前奉命带领禁军,护卫京城,这才有了些名声。    在严福想来,自己伺候陛下五十余年,是陛下面前第一说得上话的人,多少人等着讨好他,奉承他,连梦里都在对他溜须拍马。    温天佑虽顶着护国公府的光环,却改不了他出身低下的事实,若想要在陛下面前现现眼,没道理不给自己上一点孝敬。    谁知这个温天佑倒好,也不知是太过愚钝还是诚心拿乔,对自己三番五次的暗示均是视而不见,对朝中的众臣也是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倒是和那时刚回京城,根基全无的三皇子萧平称兄道弟。    可抱上了皇子这条大腿又如何,关系再好又如何,这萧平都当上太子了,他温天佑还不是顶着个四品将军衔在这鸟不拉屎的关州戍边,瞧这将军府破的,都没宫里的茅厕看着敞亮。    温天佑当然也看不惯严福,不说其他,这大太监光是吊一嗓子就能让他浑身上下布满鸡皮疙瘩,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脂粉气都让他心中作呕。更别说这大太监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心腹,没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作威作福。更有甚者,陛下近年来下达的某些政令引起了不少民愤,这背后难保没有严福这个大太监的唆使。    这两人对峙在门口两看两相厌,严福见温天佑既没有请自己进门,也没有让下人进去唤人,早按捺不住了,也不管卫云兮听不听得见,一把举起手中的圣旨,开口就道:“罪臣之女卫云兮接旨!”说着就要将圣旨打开,进行宣读。    罪臣之女?温天佑一听这词,不由得在心中嗤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端着笑脸道:“公公切莫忙着宣旨。”    “大胆!你敢阻碍宣旨,该当何罪!”    严福已经吃了两回闭门羹,这会儿又见着有人阻止他宣旨,再也忍不住暴怒出声:“温天佑!你区区一个四品平西将军,别以为有太子撑腰,就可以在这关州称王称霸,连陛下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    温天佑见严福发怒,心里倒是舒坦了几分,笑道:“公公误会了,末将并未想阻止公公宣旨,只是末将刚才听着,这旨意应该是给定国郡主的吧?”    “是罪臣之女卫云兮。”严福纠正道。    “公公说的是,可是恕末将冒昧,不管是定国郡主还是罪臣之女卫云兮都未在末将府中,公公又为何到末将府上来宣旨呢?即使公公想宣旨,末将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旨啊。”    严福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了,赶忙问道:“卫云兮不在你府上?那太子殿下呢?”    “定国郡主确实不在末将府上。至于太子殿下,”温天佑故意顿了顿,呵呵一笑,“公公您倒是说笑了,关州自有特设的驿馆,殿下驾临关州当然是在驿馆下榻,您怎么到末将这儿来寻人呢?”    “温将军就别和咱家绕圈子了,”严福似乎是找到了温天佑话中的漏洞,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咱家已经去过驿馆和城郊的沙柳村,驿馆的仪仗人员不作数,沙柳村的守卫总是你温将军的人马吧,他们说太子殿下和卫云兮均在你府中,这还能有假?!”    末了还低声补上了一句:“这可是陛下的圣旨,就连太子殿下都无权阻拦咱家宣旨!”    可温天佑却好似没有听到严福话语中的威胁之意,继续笑着说道:“公公言重了,末将万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    沙柳村的守卫的确是末将的亲卫,但他们都是太子殿下向末将借调过去的。您也知道,末将不过是个区区四品武将,这太子殿下的旨意哪是末将能违抗的。至于太子殿下的行踪当然更不可能与末将相商。    严公公,末将还是那句话,末将不是拦着不让您宣旨,只是太子殿下和定国郡主均不在末将府中,末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您宣的旨啊。”    严福见温天佑一口咬定萧平和卫云兮不在府中,又不肯透露两人的去向,眼见差事将要办砸,再也顾不得所谓的礼制,上前一步,对着温天佑叫骂道:“温天佑,你不过区区四品戍边武将,在这充什么大头?!别人不知道,咱家还能不知道吗?你和太子殿下在京城时就经常待在一处,殿下驾临关州,你敢说他从未在你府中逗留?!你敢说你从未见过卫云兮?!”    严福喘了一口气,继续厉声道:“温天佑,你看清楚了,咱家手上的可是当今陛下亲下的旨意,无人可拦。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一,让罪臣之女卫云兮马上出来接旨,二,”    严福顿了顿,想起临来关州时,嘉定帝对自己的嘱咐,正声道:“二,让咱家仔细搜搜你这平西将军府,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藏的人。若卫云兮真不在你府中,咱家也好向陛下交差不是。    将军放心,反正你这府邸看着也不大,咱家带的人倒是不少,花不了多少功夫。”说着,向身后的人马挥了挥手,当即就想带人闯入平西将军府。    温天佑见严福如此不讲情面,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淡淡道:“末将还是那句话,定国郡主不在末将府中,公公要宣旨,还是另择他处吧。”    严福在宫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倒是难得见到温天佑这样油盐不进的,见来硬的不行,转而想用软的。    他噙着张笑脸,缓缓走近温天佑,假意劝慰道:“将军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得好。虽说您和太子殿下的情义好过一般人,可将军不要忘了,太子殿下终归只是储君,这大靖天下,包括储君,都是陛下说了算的不是。”    温天佑嫌严福走得太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不咸不淡地说道:“谢公公好意提醒,末将没有忘。倒是公公自个忘了,您不过一个去了势的阉人,竟敢妄议储君,不知陛下听了会作何感想?”    “温天佑,你,你......”想他严福在宫中五十余年,虽是太监出身,可从未有人敢如此直呼其为阉人,一时间气得满脸通红,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胡乱地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直接进府搜查。    “本将军倒要看看,今日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踏入这平西将军府半步!”还没等严福的手下靠近府门,温天佑就随手拔出了佩剑,直指严福胸口。    “你大胆!”严福终于缓过了气,扯着嗓子骂道,带着太监特有的音调,说不出的瘆人刺耳。    “你放肆!”温天佑也不甘示弱,随即反驳道。    说完也不看严福,倒是冷着脸面向严福带来的手下。他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禁军参将,一看这几人的起势动作,就知道是京城禁军中的佼佼者,不由在心中叹息,为了抓一个病重的孤女,竟然派出皇城禁军的精锐,当真是荒唐至极!    温天佑上前两步走到禁军的正前方,朗声唾骂道:“平西将军府是什么地方,这个太监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我虽不过是区区四品武将,可这关州是什么地方?!是我大靖西境最重要的门户!这平西将军府就是这大靖门户的命脉!    这里面有多少行军计划,有多少城防布局,哪一样不是我大靖最高的军事机密?!一个阉货拿着一张和我平西将军府没有半分钱关系的圣旨说搜就搜,你们还真听他的啊?!”    温天佑看着眼前被自己骂得哑口无言的众人,思索了片刻,又缓缓道:“我不管你们是奉谁的旨意要搜我平西将军府,可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先□□有旨,擅闯军事重地者,无论缘由,杀无赦!”    禁军虽是军人,却大多养尊处优,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温天佑这番话说得杀气四溢,让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严福手上粘着不少人血,却终究和沥血沙场的军人有着天壤之别,这会儿也是两股战战,几不能站稳,却仍是不肯罢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若是奉陛下之命搜查你平西将军府呢?”    “那就请公公出示陛下的旨意,说明缘由,末将自不会阻拦。”    “温天佑!你别欺人太甚!”    “公公还是没听懂啊,”温天佑笑着,却让在场所有人紧张不已,“末将已经说过了,先□□有旨,擅闯军事重地者,无论缘由,杀无赦!”温天佑说着,将手中的佩剑一把掷到严福面前,直插土中。    那严福看着眼前晃动的剑穗,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得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关门。”温天佑却没理他,收了剑,转头回了府中。    严福不省人事,剩下的人便像失了主心骨,刚又被温天佑一通喝骂,也不敢在府门前久留,全都灰溜溜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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