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礼三年九月廿三·宜嫁娶。    婚礼办的很快,日子是司天监定下的,那些神神道道的人,以头抢地的请求这个日子举办迎娶,皇帝烦不过他们最终答应了下来。    薛景耀不信命,但关于华安,他愿意向这些人低头,他是天子,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或许就有神明愿意听取他的祈祷抚照华安呢。    婚礼的筹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书六礼在永安王府老夫人和宓太妃的支持下迅速的完成,终于到了廿三迎娶的这一天。    公主的嫁妆都是有案例的,薛景耀和宓太妃也不能做的太过,可终归和其他人是有区别的,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每一抬都沉甸甸的,抬嫁妆的横梁都弯了下来,宓太妃甚至把她的私库都给了她,当然这些是旁人不可知的部分。    薛婠婠听着轿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心里一片雀跃,哥哥本来想要清道的,但是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婚礼理应就该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    皇宫和永安王府离的并不遥远,仅仅隔了两条街,送嫁的队伍有序的跟着花轿进入王府里,这头还未出来,那边的人已经进去了,这偌大的王府只有两个主人,永安王李道彦和他的奶奶。    前厅的热闹历来和新娘子都没有关系,迈过火盆之后,薛婠婠被人护送着进入新房,薛婠婠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火红嫁衣,这是尚衣局上百个宫女赶工了一个月做成的,上面绣着九凤呈祥的图案,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无疑是僭越的,但是皇帝不在乎那就不是僭越,是恩赐,仅仅离宫半个时辰,但是她已经有点想家了。    窗外隐隐传来宾客们推杯交盏的热闹声响,盖头下薛婠婠叹了口气,从此以后她就是有家室的人了,想想也真是可悲。    一旁站着的婢女听到公主叹气,顿时心里一震,这是对王府有什么不满?她想了想颤颤的开口,“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薛婠婠眼睛一转,一把把盖头扯了下来,凤冠上的珍珠太重了,压的她脖子疼,上面缀了七十二颗小珠,九颗大珠,金子做的冠底,华丽异常,她朝婢女笑笑,手抵着唇上,做出一个消音的动作,“凤冠太沉了,你帮我卸下来吧,等前厅快完事了,再戴上。”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婢女为难的看着薛婠婠,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    薛婠婠白了她一眼,也没为难她,她从宫里带出了的宫女不多,仅仅几个得用的,她朝着沉碧摆了摆手,“沉碧过来帮我卸了。”    沉碧是这些宫女们最沉稳的一个,平常不爱说话,也因此被薛婠婠带进了新房里,她上去利落的把凤冠拆了下来,没有了凤冠的束缚,薛婠婠一头青丝散在肩上,长长的头发落在床上,像是铺着上好的绣缎。    “轻快多了。”薛婠婠对着沉碧笑笑,抬手让那婢女站了起来,“你胆子好小啊,在我身边胆子小可不行啊。”    婢女看着地面,糯糯的开口,声音都带着颤音,“奴婢是胆子小。”    薛婠婠嗤笑了一声,嫁衣也很沉,所以她尽量保持不动好省些力气,“不是你的错,毕竟不是谁见到公主都不会惶恐的,从此以后你叫做凤歌好了,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中的凤歌,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诗人的名句呢,这名字给你壮壮胆子。”    “谢公主赐名。”凤歌扣头谢恩,公主赐名可不是常有的,是恩赐。    王府里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她们这些婢女自然也没有个人管。    薛婠婠笑了笑,外面的声音更加热闹了,她也好像出去看看啊,明明是她的婚礼,她却不能去玩,顿时委屈的撅了撅嘴,对着沉碧撒娇道,“阿碧,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好不好?”    沉碧无奈的看着薛婠婠,“会擦花了口脂的,况且拆了凤冠盖头已经是不合规矩的,再吃东西,您日后怎么面对永安王?”    薛婠婠满不在乎的笑笑,“口脂这东西,夕佳肯定会备着的,她在隔壁的房间里候着呢,你也不必去厨房,只要去隔壁找飞鸟就够了,她最心疼我了,肯定备着方便吃的吃食呢。”    沉碧听公主这么说,自然也清楚了这是决心已定了,下了决定的公主,谁都劝不动的,她欠一欠身,行了一礼往隔壁去了。    等沉碧回来的时候,那个叫凤歌的婢女已经轻松了很多,公主是有这个魅力的,她总是有办法让事情都如她的愿。    薛婠婠拈了一口飞鸟做的小点心,飞鸟做的很小,梅花图案,甜甜么枣泥用糯米裹好,一口一个,口感香甜,很有饱腹感,她吃了两口就不在吃了,对着凤歌招了招手,“这府里除了老夫人和永安王就没别的做主的人了吗?”    凤歌想了想,沉思了一会道,“没有了,王爷基本是不管事的,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老夫人管的,别看老夫人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的很呢。”    薛婠婠点了点头,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称的她气色更好了,眉心点着细细的花甸,眼尾微微描红,少女的清纯中透着一丝妇人的妩媚,她本来就长的漂亮,出嫁也没上重妆,只微微修饰了一番,夕佳替公主上好了口脂,补好了妆,退在一边侯着。    公主在外边是本应有公主府的,只是她的府邸因时间原因还没修好,只能在永安王府办礼了,永安王人口少,也是她能听从母妃的原因之一,她爱热闹,却不爱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渐渐暗了下来,外厅的热闹终于散去,华安也算好了时间,把凤冠和盖头重新戴好。    李道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薛婠婠乖巧的坐在床边,火红的嫁衣裹在她的身上,高贵的凤凰点缀了她的美丽,即使什么都没做,即使还看不到她的脸,尊贵的气息也从她身上散发开来,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看着站着门外一脸严肃的老夫人,嘴角抽了抽,这种高贵的女人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可他不能不娶。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按着规矩李道彦用金秤揭了盖头,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心里的那点不愿意悄悄动摇了,暗暗的叹了口气,无论他们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从今天后他们就是夫妻了,是一家人了。    揭了盖头,就该喝交杯酒了,金罍中酒液微微摇晃,漏出一星半点,溅在手背上,李道彦微微愣了愣,看见公主娇媚的脸,心砰的跳了一下。    缠绵在空气中蔓延,公主对他笑了笑后对着婢女们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剩下的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沉碧带着众人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着两人单独相处,刚刚出去就看见站着门口不远处的老夫人,身边跟着一小丫鬟,直到见到了真人,沉碧才理解凤歌嘴里说的精神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快六十的年纪了,头发却还是黑的,梳的很整齐,穿着一身绛紫色大褂,腰杆挺的笔直。    沉碧面色不显,心里却是一愣,新婚花烛夜,婆婆来新房这里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她想明白就习惯性行了一礼,见面先行礼,这几乎是她们宫女们的本能了。    老夫人身上可是一品的诰命,即使她们是公主眼前得用的红人,那地位可比她们这些宫女们尊贵多了。    “问老夫人安。”沉碧俯身低头道。    老夫人爽朗的笑笑,“不必多礼,王府虽然沾着个王字,但我们只是个粗人,不讲究这些的,你们都是公主殿下跟前得用的,这王府以后的事还得拜托你们。”    府里没有女主子,自然也没有那些丫鬟,很多职位都是空着的,整个王府的运行几乎是瘫痪的。    “哪里的事情,奴婢们不过是些宫女而已,哪里称得上老夫人的一句拜托,主子吩咐的事情,我们……”    这边沉碧话还没完,就听新房内传来咣当一声,心里一紧,连忙转头想回去,还没动就被老夫人拉住了。    “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你这个小娃娃很得我的眼,走,陪老婆子我说说话。”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沉碧低着头,老夫人拉着她胳膊的手没有用多大的劲,可她也清楚,眼前这人是明显不想让她进去的,也不是不能强冲,陪嫁的宫女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新婚第一天就撕破脸真的好吗?    站在一旁的夕佳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沉碧垂下眼温声道,“是。”    还未等她们这儿这一行人走远,就听新房内传来砰砰的声响,沉碧等人回头一看,只见永安王捂着眼睛走了出来,红色的新衣有些微乱,却丝毫没有打消他的俊美,反而衬出一丝不羁的味道来。    永安王李道彦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身后还传出公主甜美的嗓音,“打不过我就跑,真无聊。”    “被自己媳妇教训了?”老夫人嗤笑了一声后端详着李道彦,衣服没怎么乱,就是脸有点肿,捂着眼睛,想必放下手就是乌黑一片。    上点药就好了,对于李家的男人,这点伤不算是伤。    李道彦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奶奶!”    老夫人看都没看他,只是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你今天必须睡在新房里。”说完就带着沉碧她们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李道彦自己一个站在走廊里。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回去,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不想忤逆她,况且他才不是打不过,堂堂七尺男儿打不过一个美娇娘?    他是不想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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