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舱里,权志龙话说得轻,尾音压得低柔。    简言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把这样无理的行为做得那样理所当然,但是莫名地却让她生不起气来。    简言拉了拉毛毯,不动,她又使劲拉了拉。    权志龙一笑,把毛毯松开。    简言拿回毛毯,重新盖在腿上。    他撑着下巴,看着简言笑,伸手将那张画递给她:“我的礼物。”    她摇摇头,又说了一句谢谢,但没接过他的画。    他也不气馁,唇边的笑仍是那么温软好看。    “简老师。”权志龙换了个称呼,是他们合作拍摄广告时他对她的称呼,“上次太匆忙,忘记要你的名片,现在――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一张。”    他的语气变得正经,说的要求也是合理,合作过的对象,要一张名片再正常不过了。可她却有点,不是那么想给他。    不过简言最后还是拿出一张名片,给他了。反正是工作上的名片。    然后,权志龙也拿出一张名片。    这互递名片的过程,非常地商务化。    简言笑了笑,接过了。低头的时候,她看到他左手的虎口上,有一个笑脸的纹身。笑脸不大,看起来十分可爱。    视线再微微往上移,就看到他卷起来的袖口处,有个皇冠模样的图形。    又是一个纹身。    她想起在他年少时,虽然总叫嚷着想去纹身,说有纹身看起来才帅气,像个玩音乐的嘻哈少年,但叫嚷归叫嚷,他一直没有去纹。    简言好奇地问过为什么。    权志龙那时腻在她身边,给她听他新写出来的歌。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她喜欢的少年眯眼笑得无瑕。    “因为你会不喜欢呀。”    他知道她喜欢的男生类型,干净清秀,就像她那时特别喜欢的柏原崇一样。他怕自己一纹上身,就会渐渐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    简言靠回自己的座椅上,看他的名片。    很简单的名片,上面就是韩文的权志龙三个字,旁边写着中文。下面的联系方式也有两个,简言看最前面的区号,82和86。分别是韩国和中国的区号。    这显然是一张私人名片。    权志龙拿着她的名片,很是正式,他手中的应该与她给其他人的没什么两样。但就是这一张普通的名片,他拿到时也觉得开心。    一如多年前,她只是在他练舞时累了给了他水和巧克力,他就能开心得像是得到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只有她有这种魔力,其他人,都没有。    开始拍出道实录,权志龙和她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他不再来学校,全心全意为出道做准备,而他的身边,也开始有摄像机跟随。    “我有时候想,干脆不出道算了。”权志龙咬着筷子,委屈地看她,“为了拍这个出道实录,都好久没见你了。”    他们在中餐馆里,不是午高峰,吃饭的人不多。简言夹了一块做得不那么正宗的糖醋排骨,放到嘴里。听到他的话,想说话,可嘴巴里的糖醋撑得两颊鼓鼓囊囊的。    她咽下,刚开口说话,就被自己想说的话逗笑了。在公共场合,她又不能笑得肆无忌惮,声音压抑得格外痛苦。    最后停下来,两颊酸得厉害,简言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可以不出道,以后上街卖艺去,唱歌跳舞胸口碎大石。”说到胸口碎大石,她又忍不住,低头,脸埋在膝盖里,努力不让自己再笑。    当权志龙说不想出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街头卖艺,然后紧接着,联想到胸口碎大石。    他等她笑完,才重复简言刚刚说的两个中文词语:“卖艺、胸口碎大石?”    胸口碎大石还容易解释,但卖艺她只能解释成为街头表演。    权志龙更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街头表演还需要……”他回想了一下,再次说出这个奇怪的中文词,“胸口碎大石。”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个词,简言才歇下去的笑意又有重燃的趋势。她捂着嘴,重重地点头。    “需要的,街头表演怎么能少了胸口碎大石。”    “嗯,有。”权志龙抽出餐巾纸,替她擦嘴角。虽然这样亲昵的举动做过很多次,可只要不是两人独处,简言仍觉得不好意思。    她别开眼,装作看别的地方。    店里还有人,或许现在就有人在看他们。    可是,可是她就是很喜欢他对她做的那些亲密的动作,每次接触,心里都是欢喜的。    出来时,阳光亮得晃眼,天气渐渐热起来,日头也开始变长。权志龙送她回家。    路口有个卖冰淇淋的小店,简言的馋意被勾起来,想去买。没走了几步,就被权志龙拉住,他难得不顺着她,说不能去。    简言有个格外娇贵的胃,稍微不注意就会闹腾得厉害。才吃完饭就吃冰淇淋,到时候肠胃肯定不舒服。她也知道自己的胃,但是馋意犯上来就受不了,一直想着那冰淇淋。    冰冰凉,甜丝丝。    她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偶尔吃这一次应该没关系。    “我很想吃,就一次嘛。”她说。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举动像个和父母撒娇的小孩。    他最受不了简言的央求,只好退一步。    “只能吃一口。”    “一口怎么行?要吃一小半。”她讨价还价。    “一口。”他坚持不让。    简言勉勉强强地降低要求,“三口。”    “一口”    ……    最后,她只能委屈地同意权志龙的要求。可是,在看店主做冰淇淋的时候,她灵光一闪:一口,也可以是很大的一口嘛。    简言点了酸奶味的冰淇淋,店主将奶白色的冰激凌装到蛋筒上,简言看着,更想吃了。    做好了,简言刚伸手,权志龙就按住她的手,自己接过了。他把冰淇淋送到简言嘴边,说:“只能吃一口。”    她乖巧地应答:“就一口。”    然后,她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先小小地舔了一口冰淇淋的尖。简言吃冰淇淋时有这个习惯,总要先舔一口冰淇淋最上面的尖。    味道果真如她想象的那样,又凉又甜。  舔完后,正想张大嘴狠狠地吃一口时,权志龙却把冰淇淋拿走了,自己咬了一口。    男生的一口和女生的一口是不同的,他这一口下去,一小半的冰淇淋就没了。    “你――”简言睁大眼,又气又急,“你怎么吃了,我的一口呢?”    他眨眼,十分的无辜:“不是吃了?”    简言想起刚刚的舔的那一下,欲哭无泪:“那不算。”她踮脚,要抢他手中的冰淇淋。    权志龙轻巧地一个转身,就躲过她,而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又咬了一口。这下,大半个冰淇淋又没了。    “乖,别想了。”权志龙摸摸她的头,三两下就解决一个冰淇淋,只剩下下面的蛋筒。    简言这下终于生气了,她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    “欸,欸!”权志龙拉住她,小心地觑了一下她的脸色,“生气了?”    简言板着脸,不说话。    他用手指戳戳她的脸,软下声音说:“别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简言还是不说话。    他想了想,轻声说:“那我给你表演……胸口、胸口碎大石?”这五个中文字,他说得别别扭扭,发音还是有些古怪。    简言听着,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但压住了要笑出来的表情,她故意冷淡地说:“哦,你做出来给我看看。”    见简言有所松动,他凑上来,黏黏糊糊地靠在她身边,贴在耳边说:“这样做的话,会没命的。”    “没了命,就不能爱你了。”    听到这话,她再想冷着脸也冷不了,只能动手掐掐他的脸来发泄。    权志龙的脸瘦了一些,原先鼓鼓的婴儿肥减了很多,应该是这些天太累了。她掐上去,到底没舍得用力。但是,虽然瘦了,手感却意外地不错。简言多掐了一会。    他说:“气消了没?”    简言嘴犟:“没有。”    权志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牛奶味的,简言最喜欢吃的糖。他剥开糖纸,送到简言嘴边。简言张嘴,吃下去了。    “现在呢?”他问。    她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消了一点点。”    简言到家时,心仍是在顶端飞,好像和权志龙在的每一天,都是开心快乐的。只要看到他,她就会高兴。    父母难得同时都在家,简言笑着打了声招呼,想回房补今天落下来的作业,父亲叫住了她。简言疑惑地停步。    父母坐在沙发上,母亲指指她身边的位置,示意简言坐下。简言坐下后,还是不太明白,父母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吗?    母亲先开口,她握着简言的手,和缓地对她说:“阿言,我和你爸爸的工作调令下来了,大概办完手续,一两个月后就可以回国了。”    “真的?!”简言第一反应就是高兴,可回味过来,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回国,就见不到权志龙了。    一想到见不到他,她刚刚所有的喜悦都没了,只剩下不断上涌的难受。    母亲在继续说:“现在有问题的是你的学业,如果你打算回国读的话,这个学期读完我们就去办转学手续。但是回国适应国内的高中可能会很辛苦。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读,也是可以的……”    母亲讲了许多,最后是父亲给了她一个总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    简言回到房间,盯着书桌上摊开的作业本发愣,要、回国吗?如果不回去,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在韩国。但是回去的话,权志龙又该怎么办?    她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暖黄色的台灯下,草稿本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权志龙。    最后她给他打电话。    “如果你很久很久都不能见到我,你会怎么样?”简言倒在床上,抱着枕头,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大概会很想很想你,每天都想,想到心都难受。然后,忍不住跑去见你。”    简言笑了笑,说:“我也是,会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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