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后人

连雷声都没能唤醒的裴如一，被红袖惊喜的喊声一震，猛然从梦中惊醒，对上的正是季锦兰苍白的，带着浅笑的脸庞，茫然间恍如隔世。　　　　“兰儿，你，你好了？”裴如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惊，可见力道之大。　　　　季锦兰想抚摸他的脸，抬手却没有力气，只能心疼地看着裴如一半张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紫红色的掌印。　　　　裴如一都已经不是个懵懂的孩子了，却老是有这么孩子气的做法，她很心疼。　　　　在看到他那一头银发的时候，季锦兰的眼泪夺眶而出，划过了脸庞。　　　　裴如一慌了，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眼泪，又笨手笨脚地揉了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蒙了的双眼，赶快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来。　　　　季锦兰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麻木，顺着方向看去，就看到小女儿裴飒飒抱着自己的手，沉沉睡着，嘴角咧着，口水印子在她的脸下蔓延开，一张小脸白得透明。　　　　裴如一这时候才发现裴飒飒也在。　　　　他笑着叹气：“小丫头片子机灵，羡文说已经把她关起来了，这不还是跑出来了。看样子是熬了一夜，不然这会早就跳起来了。”　　　　季锦兰眨了眨眼睛，裴如一会意，把依旧沉睡着的裴飒飒交给红袖：“把小姐送回去。”　　　　红袖应下了，抱着裴飒飒离开。　　　　屋外天色已经大亮，地上没有水渍，却不知刚才那道雷声，是做何而来。　　　　季锦兰醒来的消息就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将裴府的悲伤解冻。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给季锦兰看诊过的几位大夫，在惊叹了一番奇迹之后，依旧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毒素已经消散无踪，稍加调养便可以痊愈。　　　　裴如一紧紧握着夫人的手，只能将这当做是上天对裴家的庇佑，直到夜里，裴飒飒的小丫头青梅着急地跑来，他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本来以为小姐只是太过劳累，所以睡得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所有方法都试了，她就是不醒……这是小姐衣服里掉出来的……”青梅颤抖着双手，递上一张残破的纸张。　　　　裴如一展开纸张，扫了两眼，脸色大变，一挥袖子往裴飒飒的院子赶去。　　　　平日里跳脱的小女儿此时乖巧极了，安安静静地睡着。那张小脸看着比早上看到的还要白了几分。　　　　裴如一身子微颤，强自稳定心神，却没想胸口一阵起伏，竟是咳出一口血来。　　　　看得裴飒飒屋里的仆从都是一惊。　　　　红袖匆匆赶了过来，在屋外喊道：“老爷，二少爷带着仙人回来了！”　　　　裴如一吼道：“赶快将仙人请到这边来！”　　　　红袖闻言顿了顿：“仙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裴如一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屋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自家的两个儿子也跪在地上。　　　　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一只手拄着直直插在地上的宝剑，一只手指着面前跪着的人群，黑着脸破口大骂。　　　　*　　　　裴羡武赶到青霄门的时候，青霄门的小弟子犹犹豫豫地告诉他，青云掌门并不在门里，对于他的去向，也是不知。　　　　“不过，飞羽门的道灵长老刚刚离开，或许，小公子可以去问一问？”小弟子看裴羡武脸色惨淡，好心地告知了一句，还给他指了个方向。　　　　“道灵长老？”裴羡武略一琢磨，向小弟子道了谢，赶忙踏上飞剑，往那方向去了。　　　　众人皆知，道灵长老是青云掌门的好友，都是高人，也许真的有破解之法。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还真的被他找到了道灵。　　　　裴羡武也是赶了好时候，飞羽门一年一度的纳新将于一个月后开始，而道灵作为飞羽门的大长老，肯定是要参加的。　　　　裴羡武顺着去飞羽门的路沿途寻找，找到道灵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城镇的丝绸铺子里买布料准备礼物。　　　　道灵一听到“迷心散”三个字，眉头一跳，布料也不买了，马上唤出宝剑，带着裴羡武直接御剑往裴家去。　　　　“迷心散”这个东西很玄，是最早的一位魔尊留下的祸害，百年前，道灵长老和青云掌门一起毁掉的东西，原本以为已经消失殆尽，却没想旁生枝节。　　　　道灵一路上也在思忖着事情的真假，如果是这个小辈看错了，那他大不了骂他一顿。　　　　如果这是真的，他绝对是义不容辞的，一旦让其他宗门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一张老脸都要没地方搁了。　　　　道灵长老还没到裴家，心中一动，目光所不能及处，青天白日降下一道天雷，正是水晶城的方向，当即心头就是一跳。　　　　绝对是有人用了禁术。　　　　等他到了裴家，仔细一看，这季锦兰确实中过“迷心散”，但已经大好了，更奇怪的是身体内已经没有了残毒。迷心散从来不可能这样简简单单就消失无影。　　　　道灵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之前的那道雷，联想到了一种禁术——引毒过体、以命换命。　　　　他心道这裴家表面上一幅仁善正义的模样，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做些苟且之事，当下就黑了脸，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裴如一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咚”的一声，也在道灵长老面前跪下了。　　　　“父亲！”裴羡武身上带着伤，焦急地向挪动到裴如一身边，却被道灵一道剑气打在手腕上，骤然出现一道血痕。　　　　道灵气急：“你就是裴家家主？亏我还紧赶慢赶来救人，你们就是这样实行仁义道德的？”　　　　裴如一重重地弯下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给道灵磕起了头：“实在不敢隐瞒仙人，鄙人的小女儿裴飒飒现下已然昏睡不醒。恳请仙人救她一命！”　　　　一席话惊呆了所有人，道灵骂人的语句停下了片刻，迟疑道：“你的小女儿？”　　　　裴如一磕头的动作不停：“正是小女！”　　　　想到这引毒之人必须是心甘情愿者，道灵缓了一缓。　　　　他目光扫过裴如一的满头银发，哼了一声：“带路吧。”　　　　裴如一简单地给他说了裴飒飒的情况。　　　　依照裴如一所说，这裴飒飒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道灵有些头痛：“你们家的这个小女儿，是什么灵根？”　　　　裴如一一顿，声音低了几分：“仙人一看便知。”　　　　居然还神神秘秘的？道灵心有疑惑，脚步又快了几分：“你家这个小女儿，胆子挺大。”　　　　裴家小女儿古灵精怪，整个水晶城都知道。　　　　“胆子挺大”这样的评价平日里也经常会有，裴如一每次听到，都会有点小骄傲。　　　　然而今天听到这句话，裴如一只觉得心绪翻滚，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　　　　“父亲！”裴如一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裴如一摇摇头推开他：“快跟上仙人，飒飒要紧。”　　　　道灵在裴飒飒的院子门口停下了。　　　　他奇怪地看了看屋子外的植物，又感受了下四周的灵气，暗暗咂舌。　　　　这院子分明是个灵气汇聚之地，就连花花草草都有些灵动的雏影，但是他通过自己的灵气一番探寻，却没有看到汇聚灵气的宝物或是灵器。　　　　这个疑惑直到他踏入屋子才得以解开。　　　　裴如一擦去嘴角的血迹，见道灵长老先在床前的屏风前立着不动了，似乎在思考什么，心下一动，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然后用力地关上了门。　　　　裴羡文和裴羡武皱着眉头站在屋外，心中焦急不解，还是没有再进去。　　　　道灵长老讶异地看向裴如一。　　　　裴如一苦笑道：“果然是瞒不过仙人。”　　　　道灵伸手碰了碰屏风：“这应该是件十分珍贵的法器。”　　　　大抵是在修仙或是修魔之人逃命之时，用于掩盖气息所用。　　　　转过屏风，道灵看到了紧闭着双眸的裴飒飒，吃惊道：“被封印了？”　　　　裴如一叹气：“还请真人先替小女医治，稍后鄙人再做解释。好吗？”　　　　道灵沉默了一会，空气安静地仿佛凝固了一般：“如果要救她，封印可能会被解开。　　　　敢问布下这个封印的尊者，现在何处？”　　　　“布下封印的是我的曾祖父，仙人可能听过他的名讳。”裴如一垂下眼眸，“如霖真人。”　　　　道灵长老大惊，上下扫了裴如一好几遍。他万万没想到，裴家竟然是如霖真人的后人。　　　　如霖真人在修仙界声名赫赫，被不少人奉为努力的方向，而且在七年前渡劫飞升，极大地鼓舞了修仙界的士气。　　　　这裴家不显山不露水，倒是非常符合那位老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