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子月走近凌霜，问道，“你认得这手帕？”　　凌霜反应过来，点头算是回答。　　云奚在一旁撇着嘴，他凑近凌霜耳边，轻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是渡魂吗？把她带走就好了，为什么这么麻烦。”　　方子月转头，只见云奚一脸的不开心，她回答，“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我才不累。”　　“那你这是干什么？”方子月有些疑惑。　　云奚被方子月盯着，白皙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他转过头，看着别处说道，“他没我好看。”　　“嗯？”方子月没反应过来，但看云奚似乎不愿开口，也就不再问了。云奚心里嘀咕，你那么看着这四皇子，他哪里好了？没我好看，而且一个大男人还咳嗽，一看就是病秧子什么的。　　云奚心中抱怨归抱怨，但还是乖乖的站在方子月面前。只是当方子月又看着四皇子时，他便装作随意看东西的样子，走到方子月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好在方子月注意力都在凌霜身上，也就不去计较这些了。　　凌霜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她眼里有泪，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四皇子并没有回答她，凌霜这才反应过来，她如今只是魂魄而已，四皇子是看不到她的。她站在四皇子面前，终于崩溃大哭，她很放心，因为只有方子月和云奚能够看见她的狼狈。云奚这会也收了那副在方子月面前孩子般的脸色，他皱着眉头，想起曾经自己还是神树的时候，方子月靠在他身上，也是这般的崩溃大哭。他侧头瞧了方子月一眼，只见她脸色没有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房间里很安静，在四皇子的眼里，这房间只有他一人和手里的那方手帕。而在其他几人的小世界里，只听得见凌霜的哭声，无奈悲伤。过了许久，凌霜渐渐停止哭泣，对方子月说，“你要渡魂对吗？我跟你走。”　　“嗯，你决定了就好。”方子月脸色极淡，心里却有些担心，这凌霜虽然是个苦命人，但生前杀了那么多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酆都大帝愿意给她选择魂魄的权利，可魂灵到了阴间后要承受的苦难是她无法去决定的。　　第二天，阴间，黄泉路。方子月一身白衣站在路口，放眼望去，路很长，见不到头，两边盛放着红色的彼岸花，不见叶只见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凌霜依旧一身紫衣，和方子月并肩而立，步步前行。　　“你精神好了许多。”方子月轻声说道。　　凌霜脸上露出笑意，“想通了，自然也就精神了。”她看了一眼方子月，只见她依旧和刚开始相见时一般，表情不多，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清冷之感。“你旁边的那位公子呢？他今日没跟你一起吗？”　　“你是说云奚？他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起来很长的黄泉路，竟然也很快走到了头，尽头处是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方子月带着凌霜，过了那桥，看见了望乡台，旁边有一个亭子，便是孟婆亭了。方子月停下脚步，说道，“那是孟婆，你自己去吧。她会给你一碗汤，喝了之后就会忘记一切。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凌霜点头，“谢谢你！”说完她便转身向孟婆亭走去，突然方子月叫住了凌霜，她疑惑转头看着方子月。　　方子月眼里有着认真，问道，“他们两个人，你爱的到底是哪一个？”　　凌霜愣住，然后笑笑，“沈玄胤！”　　“那四皇子呢？”　　凌霜叹气，“他于我有恩，却又有仇。他欠了我，我也欠了他，算不清的。而且，爱不得，便只能求别离。”　　方子月也笑了，说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人都死了，前尘旧事也即将忘记，自然通透。子月姑娘，多谢相送，我走了。”　　方子月点头，看着凌霜一步一步的走向孟婆，没有回头。这周围开满了眼里的彼岸花，她却不觉得美丽，突然很想念弦月阁了，偌大的殿，空旷安静，却无比安心。　　一回到虞琴坊，惜梅便告诉她，沈王爷沈玄胤正在后院里等她，看起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方子月心中明白，告诉惜梅不必理会，她去后院处理。惜梅虽然也有担心，但她始终相信方子月，便随了她去。　　后院里，沈玄胤正在着急的来回徘徊，方子月一进来，他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问道，“凌霜呢？”　　“走了。”方子月越过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走了？去哪里了？”　　方子月抬眼望他，“你不是让我渡魂吗？我已经将她送走了，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沈玄胤皱眉，“为什么不让她跟我见一面！”　　“沈玄胤，你是人，她如今不过一缕魂魄，即使她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她。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她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我逼迫的。”　　沈玄胤跌坐在椅子上，心中难过。她的确希望凌霜可以一路好走，却又想跟她见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方子月有些看不过去，再坚强的人遇上了情爱之事，都会溃不成军，于是开口说道，“她走之前告诉我，她心里的人是你。”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沈玄胤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方子月却突然想起那张纸条的事情，问道，“给你纸条的人，可有来找过你？”　　沈玄胤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当初见面所给的纸条，摇头回答，“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悄无声息就出现在我府里。”　　“嗯，明白了。你走吧。”方子月知道，那纸条定是那人送的，那字迹她看了千千万万遍，甚至还跟他一起写过，自然是认得。正胡思乱想着，云奚却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袋东西，高兴的凑到方子月面前，方子月疑惑，“是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啊。你不是喜欢喝酒吗，对面开了一家酒楼，东西很好吃，尤其这百花酿，和以前我们在弦月阁的差不多，所以带回来给你，你肯定喜欢。”云奚脸上十分高兴，满心期待的看着方子月。　　她拿出百花酿，端着瓶子就喝，一大口下肚，眉头紧皱，看的云奚愣住，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这百花酿，你说是对面新开的酒楼所卖的？”　　“是啊，都开张好一段时间了，要不是我今天出去找吃的，还没发现呢。”　　方子月手里拿着那瓶百花酿，这味道，确实跟在弦月阁的差不了多少。她在仙界待了很多年，许多小神仙都只知道她德高望重，却跟她不熟。多年前天地没有分界的时候，曾经大乱，仙界和妖界对战，她那时也参战了，遇上一人叫做白慕，那人长相精致，不像个男人，倒是像个女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风流。而且还要年长她许多，在那场战役里，白慕功不可没，后来方子月才知道，原来白慕竟然是百花之神，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百花之神是个女子。　　也是因为这场战役，两人结为了好友，白慕闲暇的时候就喜欢酿酒，反正他手里多的是材料。最好喝的就是他用百花为材料而酿制的酒，那会取名为百花酿，方子月那时候时常去找他要酒喝，他也乐意给。直到后来方子月遇见了那人，她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人身上，便很少再去找白慕了。　　云奚看着方子月愣神的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乐意的说道，“你不会是想起白慕那个娘娘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