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季漫长，大雪一直就没停过。偶尔放了晴，阳光照在雪地上，散发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倒是有着别样的魅力。凌霜一向话少，而沈玄胤也不太会主动去找她闲聊。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　　沈玄胤为凌霜准备了一些书籍解闷，毕竟她现在有伤在身，不能像正常时候那般随意挥剑。于是，凌霜在床上安静的看书，沈玄胤就坐在旁边专心研究自己的药草。房间里一片沉默，却有着不易打破的默契。等到凌霜伤好些，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沈玄胤竟也陪着她，这倒是让她奇怪了。　　地面的雪积的很深，凌霜走到外面，看见苍白的世界，突然觉得浑身都舒爽了。她不自觉的伸了懒腰，一向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沈玄胤在一旁看着，开口问道，“你喜欢下雪？”　　或许是身体好转的原因，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凌霜回答，“自小就喜欢雪，只是这么多年却没能好好的看过。”　　“趁着现在，可以好好的看看了。”沈玄胤笑着，“去走走？我陪你。”　　“好啊，不耽误你吗？”凌霜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不耽误，我就是个闲人。”　　凌霜点头，也不再推辞，率先走了出去。她虽然武艺高强，可身材却很瘦，走在雪地里的背影倒让人有了怜惜之情。　　沈玄胤也慢慢跟着，想起当初查到的关于凌霜的信息。原来她是四皇子的人，为了替四皇子办事受伤，可那四皇子也只是派人草草的找了找，就认定她已经死了，真是够狠。可她又是为何，要为了这么一个人付出如此多？　　凌霜走在前头，压根不知道沈玄胤的想法，她在这里，似乎感觉到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女孩。不是杀手，也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没有深仇大恨。她这么胡乱想着，却没注意自己的脚下，竟然没有踩稳，直接向一旁栽去。正当她闭眼准备就这么倒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雪地的冰冷，而是一个温暖的软软的怀抱。她睁开眼，面前是沈玄胤放大的脸，那双眼睛多了些许温柔和专注。她有些愣住，手上沾的鲜血不少，可却从来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过，这么想着，脸上竟然涌上了一丝可疑的红。　　她从沈玄胤的怀里退出来，一边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玄胤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我本来也没觉得你是故意，但你这样说，我倒开始怀疑你就是故意的了。”　　“我不是。”凌霜认真的解释。　　“好，那就姑且信你了。”沈玄胤也不和她争辩，她脸上还红着，在这雪地的映衬下实在惹眼。想不到看似那么冷冰冰的一个杀手倒也有几分女儿家的常态。　　凌霜也不愿在这雪地里继续走了，干脆直接转身回去。　　夜晚来临，室内安静，凌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一直回想着白日里被沈玄胤抱着的那一刹那，仿佛还置身于那般温暖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睡着。而此刻另一边的沈玄胤也同样没有睡着，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堆的书籍，他看着，却丝毫没有看进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见凌霜的房间，灯已熄灭。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关上了窗。　　时间过的很快，凌霜的伤也好的很快。初春的时候，雪已经化了一大半。自那日在雪地摔跤之后，凌霜竟然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沈玄胤，问药童，他也不知道。于是脑子里总不自觉的想着那人，想着他去了哪里，又为何迟迟不回来。　　在雪完全消散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沈玄胤。多日不见，他没什么变化，一如初见时那般温和。在房间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凌霜便再也坐不住，直接从房间快步走了出去。他站在那里，眼中含笑，看见了凌霜，温柔开口，“伤可好了？”　　“嗯，已经好了。”凌霜不明白自己心里的那些奇怪感觉是从何而来，只能尽力去调整自己。　　“那便好，山谷里的雪已经全部化了。只是路面潮湿，不好走，过几日就可以离开了。”沈玄胤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子，语气平淡，没有任何异样。　　凌霜心里蓦然涌起一股不舍，但点点头。其实她今天就可以走了，路面潮湿有泥土，可对于她一个到处奔波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听了沈玄胤的话，就莫名想要留下来，哪怕是多留几天，多留一个时辰，也觉得满足。　　沈玄胤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凌霜，缓缓说道，“你可会做饭？”　　“做饭？”凌霜愣住，然后诚实的摇头。　　“那这几日就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做饭了。”　　“啊？”　　沈玄胤笑笑，“我的药童每年初春都要去采药，一走就好些日子。所以这竹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人，我平时很少做，但也能凑合。你之前不是说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吗，就替我打打下手，也算是报答了。”　　“哦，好。”凌霜点头答应，她平时在吃的上面非常不讲究。有时候走的远了，带着干粮能充饥就行，从来也不挑剔。　　“走吧。”沈玄胤越过她，向外面的小厨房走去。　　这厨房在院里，十分方便。沈玄胤拿出准备好的菜，开始切菜，刀工极好。凌霜在一旁看的傻了眼，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能够下厨。她想要去帮忙，却被沈玄胤拦下，说道，“这切菜可跟你挥剑不同，我还想中午能有吃的呢。你去帮我烧火吧，其他的我来就行。”　　凌霜撇撇嘴，不服气的坐到那里烧火。她一直没转移视线，认真的看着沈玄胤切菜，看着他炒菜，然后又看着他一气呵成的端到桌上弄好。她连忙坐到桌上，看着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实在佩服，等尝到嘴里，才觉得是人间美味。便由衷赞叹，“你真厉害啊。”　　“还好，凑合吃吧。”　　“这不算凑合了，对我来说，这已经算是极丰盛的了。”凌霜一心吃菜，却没注意到沈玄胤眼里的柔情。　　“你要喜欢，我就···”沈玄胤话一出口，突然顿住。凌霜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吃就好。”　　凌霜不再理会，认真的享受美味。　　接下来的几日里，每天都是如此。沈玄胤做菜，凌霜打下手。偶尔凌霜也在院子里练练剑，沈玄胤则在一旁观看。两人之间话不多，却好像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十分有默契。　　但天下的宴席总是要散的，一年四季轮回无常，即使再不舍，也只能被时间推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