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立之事,皆不可转;但所图之利,必占先机。以矛攻盾者,人也。
簪缨会当日,众人收拾妥当便朝会场而去。今年会场设在皇家的京郊别庄,此次簪缨会的目的也不言而喻。庆国公府是开朝新贵,一向得帝宠,因此待进入会场后便有专人引路,去了上房。卫家的姑娘今日都要下场,因此皆去了会场耳房做准备。耳房是独立的单间,为了防止互相干扰和抄袭而设,每位小姐也只能带一名丫鬟服侍。洛平堂穿着天山蚕锦,日头里虽看着普通,待上了场就要大放异彩了,不过此时,她却是一众贵女中最为轻松的。“小姐,这个簪缨会到底是比什么的啊?”今日跟着的是连末,她脸色潮红,激动万分,在耳房中也并不安分。洛平堂坐在榻上,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簪缨会不规定比试内容,只要你会,只要你出众。连末,你可有什么会的?”连末一听忙转身看着洛平堂,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奴婢是个下人,哪里会什么。”“不必妄自菲薄,身份高低不能做主,想要什么身份却也不是不可以。说来我三位舅母中我最是羡慕三舅母,身份尊贵,品貌出众,重要的是能得我三舅舅倾心相待。以我看来,连末你除了身份外也是不差什么的。”洛平堂说的诚恳,连末一下子想到了三老爷英俊的面容。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期待,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是还有希望的。洛平堂见她面色红润,显然想起了什么好事,脸上笑意更深。外面突然一阵骚动,簪缨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此次的大会因着意义特殊,盛况空前,每个人几乎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得个名次,在簪缨会上一展风采。“连末,我渴了,去打壶水。”连末见洛平堂竟是有些百无聊奈,非常不解,拿了水壶出去时正碰上一行人从外面进来。她定睛一瞧,顿时激动不已,也顾不得交代转身回了耳房:“小姐,您知道奴婢刚才瞧见了谁?”然而洛平堂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直瞧的她有些心慌意乱:“小姐,您这样看着奴婢做甚?”“你的水打来了吗?”连末顿时大惊失色:“奴,奴婢太过激动,想着要与您回报,没顾得上。”“先去打了水来。”连末再不敢放肆,应声退了出去。“博国夫人雍华宁,今日,真是好大的阵仗。”楼下的比试已经告一段落,待连末打完水回来,就有人上来请各家的小姐下楼比试。洛平堂出来时看到卫宝珠,竟没有在她脸上看见任何开心的表情。卫宝珠看见洛平堂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两人相携去了楼下,找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宝珠妹妹今日似乎有些疲累,可是昨日练琴累着了?”卫宝珠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博国夫人的到场几乎没有引起骚乱,但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起来,博国夫人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她的到来代表了皇室的态度。从洛平堂看来,这些贵女虽表面平静,但脸上神情多少带了点跃跃欲试。洛平堂抽签时运气不好,被排在了后面。她也乐的轻松,可惜悠闲的时光总是难得,不过一会儿,洛平堂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样恶意的眼神让洛平堂有些疑惑,待看到盯着她的人时,她突然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那女子盯着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天山蚕锦,既能认出天山蚕锦,想必是皇室宗亲。很快这个猜想就得到了证实。那女子眉目顾盼生辉,却浑身偷着娇矜之气,这样的场合也不避讳,见洛平堂注意到了自己,居然不躲不闪,甚至露出挑衅的表情。也不知她身边的丫鬟说了什么,她竟然起身上前,走到了洛平堂面前:“你是何人?”洛平堂只觉得可爱:“问他人之名却不通报家门,是很失礼的事。”女子似乎没料到洛平堂的反应,一时竟有些不可思议:“你竟不知道我是谁?”一旁的卫宝珠见到女子后,立刻拉了拉洛平堂的衣袖:“婉姐姐,这位是淄博侯之女,齐雅婷。”洛平堂一听,不禁朝台上看了一眼。齐雅婷见洛平堂知晓自己的身份却仍然毫无反应,顿时脸色一变:“好生无礼,见了本姑娘竟不行礼,没有规矩。你是何人,怎能参加这样的盛会?”
“齐姑娘,无论我是何人,你也不过是淄博侯的庶女,无封号,无诰赏。如何能要我对你行礼?怎么你的规矩是没有人教吗?”齐雅婷不防有人竟不怵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难堪,她身边的婢女却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与我们小姐说话?”“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替你们主子说话?”洛平堂非常讨厌不知身份的人,她叫齐雅婷竟不出面制止这嚣张的丫鬟,一时有些可惜:“我是抚州知县洛家和的女儿,名唤平堂。我的母亲是庆国公府的小姐。我的父亲,我的外公,我的舅舅都为大雍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我能在这里凭的是他们的功劳苦劳。不知齐姑娘在这里,凭的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嫡母吗?”此话一出,场上顿时传来细微的笑声。整个大雍都知道,淄博侯齐君石是靠取了博国夫人而一跃成为皇室宗亲,其本人却毫无建树。且侍妾成群,与博国夫人感情并不融洽。齐雅婷脸色涨红,却还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你休要猖狂,你身上所穿天山蚕锦乃是贡品,你一个知县之女如何能够得到?”场上之人一听,再看洛平堂时不禁也是一阵惊讶。“天山蚕锦?齐姑娘莫不是开玩笑?这是我就舅母赠与我的,如何会是天山蚕锦?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个知县之女,如何能得到贡品呢?”因着天山蚕锦珍贵,一般世家大族也不曾见过,一时大家都相信了洛平堂所言。洛平堂的眼神落在了台上,雍华宁不禁一震,今日见到天山蚕锦穿在这个女子身上时,她就想到了皇兄让她来簪缨会的目的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女,而这个少女似乎半点没有能够进入皇家的欣喜。少女的眼神很深,雍华宁只看了一眼仿佛就要被吸进去一般。她这是在逼自己做出选择,若自己承认那是天山蚕锦,那么今日便得罪了庆国公府和世家大族。若自己保全了齐雅婷,那么这条通天大路便被堵死。雍华宁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少女正是想要后面一种结果。“雅婷,不要胡闹。那天山蚕锦乃是陛下赐给了庆国公府,庆国公府要赠与谁都是可以的,不得无礼。”洛平堂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她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势突然变得冰冷。卫宝珠有些疑惑洛平堂的变化,但她识趣的没有开口。齐雅婷见博国夫人发了话,顿时偃旗息鼓,朝洛平堂赔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洛平堂顶着众人的眼光,扬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很好,皇家之人果然懂得权衡利弊,决定的干净利落。
此时台上已经表演了大半,还有几位便到了洛平堂。众人其实十分好奇这个明明是知县之女却能得皇家贡品的少女,都想要看看她究竟有何本事。洛平堂走上台时,天山蚕锦在灯下显出了一片花团锦簇,让众人一阵惊艳。她不虚不乱,环视众人后对着上首行了一个参礼。“洛姑娘,你的才艺是?”“算命。”整个会场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洛平堂,不敢想象这是从一个娇俏的女孩子口里说出来的。“洛姑娘刚才是说算命?”“是,我无甚才艺,唯一懂点皮毛的便是算命。”“可是,这要如何表演?”洛平堂忽然笑了,笑容灿烂至极:“算一下,就好了。”她突然抬头看向雍华宁,眼神专注。雍华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夫人,我观你之命里,恐子嗣成单。”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看向了博国夫人。雍华宁几乎咬断牙齿,洛平堂还在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挑衅。既是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雍华宁,如今你又要如何选择?在场之人无不被洛平堂的狂妄之举吓到,顾氏和范氏更是冷汗而下?范世兰顾不得其他,忙从厢房出来:“小女不懂事,还请夫人恕罪。”雍华宁脸色都变了,可最终只是轻轻嗤了一声:“罢了,无知小儿而已。只庆国公府还需在姑娘教养上多多费心啊。”范氏连忙称是,拉着洛平堂回了厢房。比试依然继续。
回了厢房,顾氏已是横眉冷对,只范氏忍着脾气:“平堂,今日如何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平日里教你的规矩呢?”洛平堂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二舅母三舅母莫怪,是平堂冲动了。那齐家姑娘太过欺人,我是见那博国夫人还着意偏袒,心中不快才出言不逊的。是平堂的错。”“罢了,事已至此,我们庆国公府倒不至于怕了她。只你以后记住,切不可在任性冲动了。”“是,平堂谨记。”顾氏却问起了其他:“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二舅母是说算命之事?自然当不得真,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什么周易八卦。”顾氏这才稍稍放心。
待大会结束,卫玲珑和卫茜茜都有些避着洛平堂,卫宝珠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唯有卫长署上前拉住洛平堂,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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