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开元十一年秋十月初九,一切与往常都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天气似是只在一夜间的功夫,就突然变得冷了。河东道泽州北境的官道上,仍旧是车马熙熙。

“驾!驾!驾!”车夫把鞭子挥的正急,调子也叫得响,循声望去,远远奔来的是一驾四匹骏马牵带的大车。“紧着些!兄弟们到了长安,好好吃他一顿大酒!”那车夫黝黑精壮,天气虽冷,却只穿了一身薄布褂子,额上还有细汗渗出来,他扭头向着身后的路面大声喊了一句,然后从道边树下的站着的两人身旁疾驰而过,扬起了一阵尘土。

“公子。这北方人就是怪,怎么和自个儿说话呀?”说话的是个少年,浑身上下书童打扮,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车马过后,他便挥手去赶身前的扬尘,还不住朝着四下寻觅,确定自己所言不错,便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书童身旁站着的是个穿白袍子的公子哥,二十五六岁年纪,风姿俊朗,一身江南灵动之气,与泽州大冷的天气显得格格不入,他手中捏了一把扇子,正缓缓摇着,扇背上画着的是一幅江山锦绣图,画风神韵充沛,显然是出自大家手笔,在市上几吊钱是决计买不来的。

“信鸿,你听。”公子哥对着官道端详了半晌,侧偏了头,做了寻声的姿势。

“公子,这、这是雷声?!”信鸿似是听到了什么,茫然抬头看看天,又觉得哪里不对。

“来了!”公子哥又听了一阵子,突然捏了手中扇子,拉着信鸿隐进了官道旁的林子里。

不多时,信鸿说的“雷声”便从官道上隆隆地奔来,原来那声音不是雷,而是一大队骏马马蹄奔驰中交叉错落落下的响动。“六十五、六十六。”信鸿在道边林中喘着粗气,数着眨眼就从眼前奔过去车马,“公子,公子,我没数错吧?”他声音有些激动,这般多的马车车队他虽然也曾见过,不过,这般多马车在官道上如此奔驰驰骋的景象确是不曾得见,他自小就跟了身边的江南公子,哪里能够目睹这般豪壮的景象呢。

“不错。正是六十六之数。也不知是哪位巨商富贾的家当,这么急着要运到长安去啊。”公子整了整袍子,和信鸿双双从林中钻了出来,又上了平坦官道,行了一阵,但见秋风阵阵,车马粼粼,漫天黄叶飘落,身上说不出的舒爽,便感慨道,“我大唐如今国富民强,四方安泰,蛮夷臣服,这到长安去做生意的人,可是越来越多啦。”

“是啊、是啊。可是咱们家公子,放着大好的长安不去住,偏偏要跑到这河东来作耍。”信鸿撅了小嘴儿,摇着头一阵惋惜。

“你?该不会是又想永乐坊里的小姑娘花湖了吧?”公子用手指点了点信鸿的额头笑道。

“公子,我想她干什么!”信鸿解释道,“我是替公子不平罢了!”

“呦?那你倒说说,怎么个替我不平?”公子哥问道。

“那还有个不好说的?”信鸿胸有成竹昂起头道,“这一遭跟着公子出来,大江南北,东西两都,咱哪里没到过。起先是出了江宁,便到和州,经庐州、寿州,转到颍州,再过陈、许,赏花东都,后来又到了长安。公子,信鸿可要问你一句,初时,咱是为了什么出来的?”

“那怎会忘?当然是为了得会天下士子英豪,免得在那江宁一县之地,被人捧来捧去,最后成了井底之蛙。”

“正是。可是,咱们这一路东奔西走,说到头来,让公子倾心相敬之人,又能有几个?”

“这。倒也不是我夸口,咱们见得这些许多人中,多是浮华轻薄之流,无足称道。只有,只有河北冀州的崔以兄,才称得上是英才卓荦、人中翘楚。”

“公子说的是!如崔公子这般人物,算是咱们见的人中顶好的了。可信鸿想问的却是,在公子心中,崔公子与公子你比,哪个又更好些?”

公子哥听着书童信鸿发问,摇头笑道,“你这张嘴,越来越刁了。我看你啊,准是在长安时和花湖那小姑娘,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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